不管如何,谅哥哥,你一定再等等,多等几日,阿鸾就会来救你。
你一定要等下去,千万不能自裁。
隔日升平没有接到李世民的消息,反而是尹德妃请她去宣德殿一叙。
升平携长乐和数名宫人内侍浩荡荡来到宣德殿时,尹德妃正在后花园里赏花。十丈红墙金瓴,万里碧空无云,持续炙热天气迫使牡丹常开不败,苗圃中碧色艳蕊,团团锦簇,各色花王正在奋力争绽夏末余辉。
尹德妃独自立于花间神色落寞,她高挑的身姿不仅没有被花色掩了光彩,反因一身缟素淡淡显得安逸从容,不过总有些说不出的怪异,似乎她刚硬的气质与眼前美景并不相符。
升平率先对尹德妃跪倒:“太子妃杨氏叩见德妃娘娘。”
身后宫人内侍也悉数跪倒叩首。
隐在花间的尹德妃回头瞥了升平一眼:“带这么多人来,太子妃果然排场不小阿。”
升平收敛眉目不曾回答。只因上次莫淑妃已经警告过她尹德妃为人古怪,升平当然不想与她正面对敌。她只是笑笑,并没有还嘴解释。
“你们都下去吧,本宫想和太子妃说说话。”尹德妃命令道。
“是!”宫人内侍听从吩咐悉数告退离开,升平依旧跪在牡丹花前不敢抬头。
“难怪他那么想回来,这里的牡丹果然颜色缤纷,姿态傲然,果然远胜于北方寒梅料峭孤寂。”尹德妃驻足在紫绶金章面前伸出手掐了一朵,人慢慢越过花丛走到升平面前,躬下身打量升平并未过多装饰的发髻:“这朵花该戴在哪里好呢?”
紫绶金章牡丹原就是独孤皇后最爱的花卉。因其色彩艳丽,端仪大度,独孤皇后为它命名紫绶金章,意在它是只属于皇后的尊贵,他人不容觊觎。升平怎会不知其中意思?
可最为奇怪的是,尹德妃生在北方,长在漠端,她怎知牡丹花名其中的奥妙?
升平犹疑一下,立即沉声回答:“此花只有德妃娘娘才戴得。”
尹德妃歪头看看升平,嘴角挑起一丝冷笑:“太子妃,你是在暗讽本宫不是正宫皇后吗?”
升平心惊,原来尹德妃知道紫绶金章的意思。那么非要给她佩戴就更是别有深意了。
“其实,你也不用惧怕,当年你父皇最喜欢的牡丹花不就是紫绶金章吗?”尹德妃站起身将手中的花团丢在青石砖上,然后用凤履狠狠碾碎:“本宫以为紫绶金章质地有多么坚硬呢,原来也是不受一踩。”
“德妃娘娘与臣妾父皇是旧日相识吧?”升平昂起头,别有深意的看着尹德妃。
尹德妃面色一僵,犹如被罩上一层冰霜,立即矢口否认:“本宫根本不认识杨坚!”
升平低头笑笑,随口道:“臣妾记得父皇当年收复中原后曾远征端木氏族,尹诫大将军彼时应该是端木氏族的大将军……”
文帝杨坚成立大隋朝后的边疆首战便是征伐端木氏,只为平定疆土震摄北部氏族,他刻意逼迁端木氏族入境,以充南北战乱后荒芜的土地。
当时时任端木大将军的尹诫在杨坚铁骑面前抵死顽抗,亲帅万余名残余兵迎战大隋十万兵马。此战极其惨烈,只不过伤亡多在尹诫一边,文帝杨坚趁胜追击百里,硬是将端木氏族首府收复,端木氏一族少子幼儿将顽抗的尹诫趁熟睡时杀死,亲捧尹诫头颅出城向大隋投降,进而同意大隋要求,举家迁南迁入中原永世称臣。
后来才得以知晓,端木氏暗取尹诫人头时,尹诫全家已被早有异心的李渊暗中相助得以逃脱。端木幼主无奈之下只能斩杀尹诫堂兄堂尹责,以他的人头充当投降凭证。
杨坚与尹诫两军对垒时,多是头戴护颊盔甲,两人不曾真正四目交对过,更别说互相识得相貌。于是一个忽视不察竟被端木家的人蒙了去。
尹诫一家逃到李家后得到重用,但尹诫留下伤痛满身不能再迎敌出征,只能由长子尹薰重掌父亲马鞭帅旗,再踏疆场与昔日仇敌对峙。
如今此事仔细想来倒是真的内有蹊跷,尹薰以年岁看今年应该与尹德妃年岁相仿。年少有为的他曾挫败多次大隋兵马强悍进攻,可是在某次大隋皇帝亲征后大将军尹薰便消失不见,从此李家征战只有李世民一人,再未看见任何武将相随两侧。当年大隋朝臣皆道是尹薰是年少病死,以致李家兵力从此一蹶不振,才甘愿臣服大隋。
似乎真相并非如此。
难道……升平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愣住。
只见尹德妃对升平的伶牙俐齿冷笑道:“你们大隋数次败在本宫家族手下,如今你也臣服于大唐皇威,怎么还这么嘴硬?”
升平淡淡一笑,状似无意的反问:“如今说来,那些战功还要赞声尹薰尹大将军功高盖世,若没有他大唐怎能顺利得以壮大?”
升平余光瞥向尹德妃,只见她青了脸,陡然掩住嘴不住的咳嗽。升平连忙站起身为她拍抚后背,手还没等靠近尹德妃已被狠狠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