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上述那些也都只是无惨的猜测,他并不会因为想要求证自己的猜测而去尝试着杀死月子,毕竟她好歹也是他手中目前能够短暂对抗太阳的唯一法子。
云收雨歇好一会儿才终于悠悠转醒过来的妖王大人先是原地翻了个身,一声无比餍足的喟叹之声就从她的鼻腔里跟着一同哼哼了出来,就此惊动了正侧卧在她身边、想着接下去要如何劝诱月子明晚日落跟他回播磨国的鬼舞辻无惨。
两人身下的稻草芯的叠敷是一塌糊涂了,但好歹没滚得满身是尘土让温泉浴都白洗白泡了。
平安时代合格的蔺草编织的高级叠敷受制于产地和产量的因素,其实还是蛮贵重的居家必备品,贵重到什么程度呢?贵重到连贵族的寝殿造里也没法全部铺满蔺草芯的叠敷,基本只有寝台和其周围一圈才会放,其余就都是屋子本来的木质地板了。
不过月子买的稻草芯叠敷相对来说就不是什么贵重玩意儿了,因为稻草非常容易受潮长毛生虫,所以需要经常晾晒,缺点明显,但胜在制作原料产量大、各地都有都能制作,价格也相对高级的蔺草叠敷要便宜许多,所以月子买来就毫不客气地把木屋到温泉的一路以及温泉正对木屋能下池子的周围地面都铺上了,直接把稻草芯叠敷当地毯使,反正也用不了几天,维护工作当然也就统统不需要了。
如今还被拿来当床单给滚了,保住了她身上这件特别缝制的鱼尾裙款寝衣,也就更加不亏了。
“月子,”无惨暖洋洋的掌心忽然轻轻抚在了妖王大人的脸颊上,“明晚,跟我一起回播磨国,好不好?”他用柔得有些发腻的京都腔、和缓而充满暗哑地说,“一直待在我身边,就像那个时候那样,好不好?”说着,他甚至还把唇凑近了月子的唇,作势就要吻下去了。
却被月子推搡着,躲开了。
拜托,这可是一张经常吃人肉的嘴啊,哪怕生得再漂亮,月子妖王大人是要有颗多坚韧的心脏、才能允许对方把舌头伸进她的嘴巴里来啊——万一里面还夹杂着一些人血啊人肉丝儿啊什么的,那她今天的晚饭估计都要原封不动地吐出来了。
“不要,”月子半坐起身,想都没想就坚定地回绝了无惨。
“为什么?”无惨反问道,很奇怪他并没有第一时间因为被忤逆了而感到愤怒,如果是他的鬼下属敢对他说半个“不”字,等待那只鬼的下场一定是被大老板当场开除的严重后果。
或许是月子忤逆他的次数太多以至于他从很早以前开始就对此感到麻木了,也或许是无惨打心底里还是认可月子和他基本平等(就算是低也低不到哪里去,顶多就是夫妻之间男性更该掌控局面)的身份地位,又或许是其他别的什么原因,总之面对的如果是月子,鬼舞辻无惨是会愿意给她更多的机会和包容,听听她的理由、哪怕只是表面上的;但如果这个理由并不能被他所认可,那么如若鬼王大人已经下定了决心,事情的结果就是不会有任何改变的。
“呃……”被问得一时语塞了的月子,刚从数场久违了的激情中恢复过来的她,脑子还是懵懵的状态,根本不适合马上用来编谎话。
谁让月子有那么多这样那样的小秘密是无惨至今仍就不知道的,生活在一起时间久了,哪可能还瞒得住啊;何况产屋敷家成立鬼杀队的事儿,一天没了结,月子就一天不能(也不敢)踏实睡在无惨的身侧啊,生怕哪天人还没醒呢一回头就让他给拧掉了脑袋瓜啊有木有呜呜呜……
她唯一能做的,大概也就是暗地里希望产屋敷家早点断子绝孙吧,毕竟代代都受到诅咒的男丁,哪天就突然断了香火什么的,也很正常吧……即便有神官代代嫁女儿给产屋敷家,那也难保生得出儿子啊,又或者神官的女儿难道就不会有个三长两短难产啥的?
对,月子她就是那么鸵鸟那么怂,闯了祸也只想把脑袋插在沙堆里装没看见。
什么?你们让月子去动手,早点铲除产屋敷一族早安心?
那、那可不行,月子表示她分明和人家无冤无仇的,曾几何时还是亲戚呢(好像现在也还是亲戚啊),莫名其妙跑人家里灭人满门是怎么一回事啊!本书的女主角还没有丧心病狂到为了美艳男鬼的今后着想,而彻底放弃自己做人最基本底线的程度啊喂!何况她既没有预知术、更没有看过鬼灭的正式剧本……像她那样暗戳戳地祈祷产屋敷家快别闹了、哪边凉快哪边歇着去吧的心态,才是最合情合理的呀。
眼瞅着月子支支吾吾地不肯和他说实话、还从半坐的身姿作势想要彻底站起来就此开溜、以躲过这个话题,鬼舞辻无惨原本尚可的半愉悦心情,就随着他女人的一举一动,逐渐开始崩塌了;怒气值随之而上涨的鬼之始祖,甚至是头一回觉得自己有充分的理由为此而感到愤怒——并不是我不想和你好好沟通呢,月子,他在心中对自己说道,是你这个女人不识好歹不识抬举啊!
我明明都给过你向我解释的机会了!
是你自己没有好好把握住的!
背上的肌肉群轻微涌动着,原本侧卧着的无惨垂下眼睑,浓密的睫毛在眼帘落下层层的阴影;他悄然转变了姿势,与月子同样半坐起身,腿上的肌肉也在蓄势待发,整个身躯都像是一头潜伏着的大型肉食类猫科动物那样,随时准备突然扑向自己的猎物。
感受到了危险的月子,脚步顿时不由自主地加快向后挪去,“那、那个你听我说……”她话还没说完,就见六七根铁丝网般尖刺密布的荆棘藤蔓一样的不知名玩意儿(月子视角),猛然从无惨前探的左臂的肌肤中破体而出、向她高速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