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盘面上黑子被切成了三块。
棋下到此处,观战的人已经开始皱眉头了。因为我一直不肯与白子争锋,虽然盘面上看起来不相上下,但是因为我现在至少要贴两目,显得我的局面没那么乐观。似吴安国就更是大皱眉头,似乎觉得我这样下实在太没有意思了。
我却不动声色,待实地捞得差不多了,捏着一颗子轻轻打入白的势力范围中,又四面倾削秦观的实空,一时之间,中腹烽烟四起,虽然我无法屠杀秦观的大龙,却不断掏空他的实空……结果最后我活了六块棋,秦观活了两块,按规则我当贴他四目,数子之后我却赢了他七八目。
坦率的说,按我的棋力,和秦观只在伯仲之间,较之王雱多有不足,只是因为他不太习惯我这种不太愿意正面交锋的下法,所以才会输这么多……而众人也觉得不可思议,倒并不是认为我棋力多高,只是觉得我这种下法也能赢棋,太没天理,而要说秦少游棋力很低,又说不出来。
我看着众人都是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微微笑道:“诸君不必惊讶,我不过是侥幸而已。不过但愿诸君能从这局棋中,领会一些道理。”
李一侠听我这么一说,眼睛一亮,似乎有所明白了什么;司马梦求因为跟我未久,不太明白我思路,只在将悟未悟之间;而其他诸人,皆是茫然不解之色。
曹友闻是个老实人,便恭敬的问道:“学生鲁钝,还请石相赐教。”
我微笑道:“你们平素下棋,都是黑白互搏,必欲至对方于死地而后快,双方于中原紧要之地,以堂堂之师击皇皇之阵,艺高者胜之。而某与少游对弈,却游走于四边,不与敌争锋,只搜掠其不屑之地,徐图壮大,待到敌有可趁,便一子打入,侵削其地。虽最后支离破碎,不得不贴子数许,却终于能胜得几目……”
“……我希望这局棋能让诸位明白,某些时候,避敌锋芒,不与敌争锋,亦是取胜之道。”我一边说一边指着秦观那块最大的白棋,说道:“以方今朝廷之势而言,我们的反对者,便如这块白棋,势强锋盛,遍布天下,似乎无所不至无所不包……”又指着几块分开的黑棋说道:“我与诸君,便是这几块黑子,倘若直接与白交锋,做决胜之争,虽然未必便败,但是胜的可能也是渺渺,而无论成功失败,这中原大地,留下的都只是遍地狼籍。”
我一一扫过这几人的眼睛,用一种决然的语气说道:“故此我不与这强大的白子计一日之短长,只先做一些白子认为无关紧要,可以让步可以接受的事情,也不计较我的棋子被分割成数块,只需有一点他们不在乎我们去占据的地方,我就一定要想办法去占据。待到根基牢固,我们所做的事情各有所成,便会如这几块黑子,慢慢把影响力扩大到原来是白子的地方。再于其关键之处做一最后的痛击,彻底取得我们对棋局的主导权。”
吴安国听我说完,似懂非懂,只叹道:“虽是如此,不把这白子消除干净,终是心里不痛快。似这种做法,这白子却没办法清除干净。”
我笑道:“镇卿此言差矣,一局棋终了,便是新一局棋的开始,黑子白子又轮番登场,岂是你所能清除得了的。”
嘴上如此,心里我却另有主意:倘若有人真要把这白子清除干净,那是祸非福,我非得阻止不可。只是此时这话却说不得。
这几个书生却不知道我心里在想这些东西,听到我的话里含着一丝哲理,无不细细品味,击掌叫好,让我有点哭笑不得,但这等书生习气,也只好由着他们。
好不容易待他们安静下来,看见气氛已经比较热烈,我就正式把话题引向正题,正容对秦观说道:“现在印书馆的事情已经有了一些规矩,一般我们也不去管具体的事情,但有些大事情,还得有个做了主的人,之前一向是无过兄在打点,但马上他会离开汴京一段时间,我想请你在这段时间替无过兄接过印书馆,不知你意下如何?”
秦观想不到我会向他提这种要求,一下子就呆在那里,不知道如何回答才好。他当这个官,也没什么事做,管管印书馆倒并不怎么为难,虽然做官的要有做官的体面,但是我也没要他去在印书馆担个什么职位,这方面他倒并不为难。只是对于印书馆的庶务,他是一窍不通,要当面说不会吧,丢人现眼;可以答应了,到时候什么也不会,岂不更加丢人?因为他左思右想,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为难得很。
他却不知我正是看他不通庶务,而印书馆的事情已经相当规范,他去也发挥不了多少影响力,却多少可以领会一些管理的方法,并且也可以熟悉一下从排版到出版的各种过程,结识一些不错的朋友……故此才向他提这种要求。
我见他涨红了脸,做声不得,便故意有点暖昧的笑道:“倘是不愿意去,便算了。我另外找人。”
秦观听到我的语气,便觉得我在小看他,心里很不舒服,一时激动,便说道:“石相不必另找他人,学生便可以去得。”
我等的就是他这句话,笑嘻嘻的对李一侠说道:“明儿你可给少游交待一下事宜,什么事当他管什么事不当他管,都得说清楚。”
李一侠笑着应允,促狭的朝秦观挤挤眼,惹来一阵大笑。
我又对吴安国笑道:“少游有了差使,也请镇卿帮我做件事。”
吴安国朗声道:“石相尽管吩咐,学生自当遵命。”
我微笑道:“这玻璃坊就要开业,你去管这些事情吧。无过兄会给你交待清楚,只是该用谁做掌柜,该在哪里开分店,怎么样卖玻璃,都由你决定。”
吴安国听我要他去卖玻璃,心里便不乐意,愠声说道:“石相怎好让学生去做这等差使?学生做不来。”
我脸色一沉,发作道:“刚才镇卿既已答应,岂好反悔?若是没这个本事,当初何必轻许诺言?”
吴安国诺诺不言,却始终不服气的看着我。
我知道这吴安国是个吃软不吃硬的角色,诚心要磨他一磨,又放缓语气,温和的说道:“这玻璃坊的收入全部会用到在全国办义学,你若能做得好,这事便容易成功,你若做不好,这件事便算是毁在你手里了。我愿你能勉力为之。”
吴安国是个最同情老百姓的人,一身的侠骨,听到这玻璃坊的收入是用来办义学的,想想自己去做这些事情,也算是为这件大好事出了一份力,心里便有几分愿意了。他是个痛快人,既然想通了,就不再拒绝,向我躬身说道:“若是为了这件大好事,别说去卖玻璃,就算去卖狗肉,学生也绝不含糊。学生决不敢有负石相所托。”
秦观刚刚被别人笑,好生尴尬,此时见吴安国如此,却又忍不住取笑道:“卖狗肉可不比卖玻璃差,君不知樊哙就是卖狗肉的吗?”
第一卷 十字(初稿) 第二十六节 谋画(三)
书香屋 更新时间:2007…11…16 8:30:11 本章字数:3351
倘是旁人取笑,吴安国多半一笑置之,偏偏是秦少游,吴安国如何能吃这个亏,他上上下下打量秦观半天,那认真细致的样子,几乎让秦观忍不住要以为自己穿错了衣服。
那李一侠是个促狭的性格,见吴安国如此,便知道他少了一个搭挡说相声,便笑嘻嘻的问:“镇卿打量少游半晌,莫非少游身上有什么不对?”
吴安国故作暖昧的冲众人一笑,一本正经的说道:“这倒不是,我只是听说青轩院的鱼雁儿姑娘最是伶牙俐齿,少游去了一趟姑射轩,想必所获匪浅,这一回来就用到我身上,这倒是深得鱼雁儿真传,看样子少游讨得鱼雁儿的欢心,是迟早之事。只是那鱼雁儿姑娘素喜男装,为求般配,少游需得爱穿女装才好,我这打量半天,就是想帮少游想想,究竟什么样的女装少游最上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