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元长之能?”
“此是吾兄之策。我临来之时,吾兄言:欲说其国,先服其心。若能使高丽亲我重我信我,再诱之以厚利,则事无有不成者。”唐康抿了一口酒,又道:“吾兄说,天下事有刚者,有柔者,智者审时度势而用之,或刚,或柔,或刚柔并用。若有数万精兵屯于城下,我自然要用刚道;既然事有难成,便当改用柔道,缓缓图之。”
秦观正要点头称是,忽听楼下有数骑踏过,秦观眼尖,见着为首一人相貌,忙低声说道:“是那人。”
唐康心中一凛,忙向楼下望去,便听到城门有人高声呼喝,那一队人马早已停下,“那人”与守城将官不断的用高丽话高声说着什么,却是一个字也听不清——当然,也听不懂。只见二人神色,那人满脸怒容,不断训斥,守城将官虽然外貌谦退,却是丝毫不肯相让。唐康与秦观四目相顾,二人心中皆是一动。唐康叫过一个随从,低声嘱咐数句,那随从连忙应声去了。
※※※
不多时,便见那个随从到了那人身边,低声在那人耳边说了句什么。那人似是一怔,抬头往酒楼上看来,正好看见唐康,顿时面露喜色。又朝那个守城将官训斥了几句,便率人离去。
唐康见那人离去,松了口气,缩回头来,让随从将附近几个雅座全部包下去喝酒,自己只和秦观对酌。约摸等了一枝香的工夫,先前遣出去的随从便领着两个人走了进来。唐康与秦观连忙起身,抱拳欠身说道:“宣王,下官有礼了。”原来“那人”便是王徽之次子宣王王运。
王运有求于人,何况唐康等人是上国使节,更是不敢怠慢,忙回了一礼,道:“小王见过天朝尊使。”
唐康二人忙称不敢,唐康一面吩咐随从道:“你退下吧。”一面却望着王运身旁之人,只看了一眼,便将目光移向秦观,却见秦观也在看自己,目光中尽是尴尬。
王运早就看见二人神色,忙笑道:“这是小王密友金芷。”金芷向二人微微一揖,并不说话。
唐康微微咳了一声,请二人坐了。他约王运前来,本为趁机接触,谈论要事,所说之话,自是不足为外人道,因此连自己的随从都要遣开。不料王运反倒带了个人来,若真是“密友”,倒也罢了,可这个“金子”,明明就是个女的。她那肤若凝脂,柳眉凤眼的样子,纵是不开口说话,穿着男装,也瞒不过人去。王运如此行事,实在太出人之意料。因此竟是大犯踌躇。
王运早知其意,笑道:“尊使不必担心,金芷是我腹心之人。早日拜会尊使,因顺天馆内,不便细谈,有些话只是不敢出口。不料今日如此有缘,亦是小王的福份。”
“殿下言重了。”
“小王知宋朝天子遣尊使前来敝国,自是为赐我父王医药,以及乐器诗书,但不知除此之外,尊使是否尚有他意?”王运一双眸子凝视唐康,一动不动。
唐康淡淡一笑,轻描淡写的说道:“便有些事情,亦是于贵国有利者。”
“未知尊使可否透露一二?”
“天朝约束甚严,还望殿下恕罪。倒是自来高丽,少见顺王殿下。”唐康喝了一口酒,似漫不经心的随口说道。
王运与金芷四目相交,旋即分开,冷笑道:“我王兄要于父王面前多尽孝道,因此不免怠慢尊使。”
“言重。为人子多尽孝道,亦是应该。”
“那是自然,只是……”
“只是什么?”唐康轻轻放下酒杯,问道。
“只是敝国风俗,颇为有大邦所笑者。”王运此言出口,金芷已是满脸通红。
“愿闻其详。”
“尊使初来敝国,有所不知。敝国贵族之女,并不许外嫁,反要尚自家兄弟。此等陋俗,实为上邦所笑。小王曾数次上书,道本邦即受礼义教化,宜效中华风俗,去此陋俗。不料父王不听,反屡次责罚于我。我那王兄自己娶了几个堂妹,不知羞耻,反道我欲乱风俗。因此小王于国中,欲尽孝道而有所不能。”王运说及此事,一脸愤然。
唐康与秦观相视一眼,心中恍然大悟。二人不知高丽竟有这等风俗,眼见那个金芷对王运情意绵绵,现于形色,二人素知金姓亦是高丽大族,便猜到王运想要废此陋俗,未必全是为了公义,只怕也有几分私心在内。然于此节,二人自是不便说破,唐康笑道:“殿下何必心忧,若殿下能承绪王位,他日要如何除旧布新,都由得殿下。且在下见朝中大臣,都心知殿下之贤。”
王运喟然叹道:“尊使有所不知,小王是次子,若要继位,亦是我王兄继位。虽则国中文臣大多属意于小王,然则上不能得父王欢心,下不能让掌兵之臣信服。他日能封于一大郡,于愿足矣。”
唐康与秦观都不料王运连这等话都敢说出来,不由吓了一跳。他不知王运早已打定主意,若不能成大事,便出家为僧,料王勋也不便赶尽杀绝。他自知眼下国中武臣与掌兵之臣,无一人支持自己,连出个城都千难万难,他的出路,要么便是潜心经营,反正王徽虽然常病,五六年内却不至于崩驾,他再经营五六年,未必不能多收拾一些人心;要么便是抓住眼前的机会,结好大邦,宋朝海船水军之威名,他早已知晓,兼之契丹内乱,眼见大宋就是天下最强之国,若能得到宋朝支持,加上国中亲信助力,那么大事必然可成。因此王运竟是绝无忌惮,一意要取信于宋使。
唐康沉吟一会,顺着王运的话笑道:“殿下若要成大事,何不学唐太宗?”
“玄武门?”王运被唬了一跳。高丽国有唐史,自是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