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文洁怀着孕,怀想又不好,现在还没怎么显怀,脸上的愁苦就怎么都压不下去,这还是在外人面前,已经尽力隐忍,都能叫人一眼看出端倪,可想她背后的生活是多么艰难。程红秋实在不忍心对她冷言冷语。
看二姐要接待客人,程涛帮她们打开大门,叫她们先进屋去,他自己领着孩子在后面跟进来。
袁文洁看程红秋给她搬椅子,倒水,拿吃的,连忙推辞,“二姑,你刚回来还累着,不用忙活了。我来是想问问我公爹的情况,之前我去大队部打听,都说他无大碍,不过我想着咱们村谁也没去看过,当不得准。现你回来了,我赶紧过来问问。”
闻言,程红秋看向袁文洁,对方的表情郑重而认真,可见问这话里是有几分真心在的。“省城医生医术高超,我大哥他都挺过来了。先前取子弹的时候痛的死去活来,他都没吭一声,连大夫都夸他是条汉子,现在只要安心静养就行。”
说完程大江的情况,她又说,“现在我们姐弟仨都陪在他身边,就算他在床上躺几个月,我们轮流照顾着也耽误不了多少时间。”
袁文洁哪能听不出她是什么意思?她面带苦笑,“二姑,真是我自己想过来的,和其他人没有关系。之前,我们一家受公爹照顾,以前想着还回去就行,现在他还都不让还了,我们却不能忘记,我是真心希望他老人家能平安健康。”
前几年,她和程科总能接到来自程仓里的接济,很少直接送钱送票,都是些吃的,那时候她还有点儿瞧不上眼。真正来到农村之后,才明白那些东西都是精心准备的,只寄给他们,自己都舍不得尝一口。
这都不是亲爹亲娘,能做到这份上已经很不错了。像她亲爸亲妈,还只会拿闺女给儿子当挡箭牌呢。要不是程涛搭了把手,她和她的儿子现在都不知道在哪儿呢。如果是她,绝对做不到程大江这份上。
这段时间,和婆婆一起生活之后,她越来越这样觉得。李盼弟不是大方的人,就算是对程科,她都有所保留。比如,如果程科赶不上家里吃饭的时间,她会要求袁文洁和程柏瑞等着,程科什么时候回来他们什么时候开饭,但是李盼弟自己从来不等。
她不会为了程科委屈自己。
离开了程大江,李盼弟再没有了往日的温婉和大方,就算是对待小辈也尖酸刻薄的很。
从这方面深想,他们往日能时常接到来自程仓里的包裹十之九成都是沾了程大江的光。包括后面程涛帮了她,也都是看程大江的面子。
袁文洁承这份情。
程红秋看袁文洁说的郑重,笑容不觉真实了几分,“难得你还记得他的好,有些人啊……”
后面的话她没说,但是在场的人都知道她特指谁。
“不过不来也好,我是不希望他们再有任何牵扯了。”程红秋叹了一口气,“我们老程家的男人一个比一个重情,要是按着我的说法,当年她都进不了门。安稳过了这么多年竟然还不知足,老了老了反倒作起来了,偷鸡不成蚀把米说的就是她。”
她们姐妹和李盼弟向来不对付,有段时间主动凑上去和李盼弟来往,那看的也不是李盼弟的面子。后来李盼弟闹了那么一出,她们是完完全全站在程大江这边的,要不是兄妹感情疏离多年,她都恨不得上去替程大江好好教训李盼弟一番。
真当我们老程家是好欺负的,当年也就算了,那是程大江他眼瞎看上了这么个玩意儿,现在咱们想睁眼看世界了,谁还能拦着不成?
程红秋说的这些话句句不离程大江和李盼弟,袁文洁是一句都接不上嘴。
到最后她几乎是落荒而逃。
“我又没说什么,她走这么快干啥?”程红秋很不理解。
“有些话你能说的她又说不得,她知道的越多感觉越累。”程涛回她。
程红秋觉得兄弟这话说的对,她眼睛一转,“先不说这个,刚才趁着我招待客人,你干啥去了?”
“去和卢知青说我从公社回来了,临走她托我瞅一眼公社电话亭开没开门,当然是还没开,不过我打听了一下,明天就会开门了。所以,我们约定明天一起去公社。”
程红秋满面带笑,揶揄她兄弟,“人家卢知青着急打电话回家报平安,你去公社干啥啊?”
“姐,你是不是忘了个事儿,按照原定计划咱们现在都从省城你干娘家里回来了,去也没去成,联系又联系不上,这终于通信了,我不得打电话告诉他们一声?”程涛才不会不好意思,他又不是专门陪蓁蓁才去的,他是有正事儿呢。
“哎呀!”程红秋是真的忘了这事儿了。
“再说我也和晋儿他们说好了,趁着这几天不当班儿去给他们帮忙呢,怎么的都得往公社跑。”程涛接着说道。
“行啦,行啦,我说不过你,你爱去就去。”
“您这样可不行,说不过就摆烂。”程涛语中带笑,然后暗卫程红秋少管李盼弟的事情,“大哥已经和她分开过,以后她想干嘛干嘛,跟咱们家都没关系。”
“这我还能不知道,我就是觉得文洁这个姑娘可惜了。”程红秋叹了一口气,见第一面的时候,她对程科媳妇儿挺不看好的,觉得她城里人看人低,越相处越发现人是真的还不错,是个坚强的。
试问要是她被爹娘那样子对待,拉出去给亲兄弟当挡箭牌,她怕不是得疯掉?但是袁文洁就挺过来了。她原本想着在那样的情况下,程科都不愿意和袁文洁划清界限,还带着人直接回程仓里来了,俩人的感情应该经住任何考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