莽撞无序得像风暴的赵观棋带来一抔土。细细地碾磨,一丝不苟地栽培,扶起他佝偻的背,为他插上可以攀附的花架。让他可以在稀有的土壤中汲取营养,证明自己,向下扎根绵延数千里。
赵观棋像太阳,提供必要养分,却不要周景池做攀援的菟丝花。只让周景池自己直起背来,自己开出花来。
信任他当顾问,当组长,当发言人,在大会上汇报完毕时第一个为他鼓起掌。
周景池是迟钝的,也是敏锐的。自杀未遂这个随时可能爆炸的雷点早已成为横在两人之间、默契到缄口不提的裂谷。赵观棋早知道了,周景池照样心知肚明。
所以他将头往旁边靠近几分,轻轻说:“谢谢你。”
“我已经不想死了。”
直白到无需剖析的一句,赵观棋从数百万光年之外的星星回神,他盯着周景池,怀疑是自己听错了。
“为什么?”稀里糊涂地反问,有种为什么说好要死又不死的质问感。
意识到不对,赵观棋恨铁不成钢地打了下自己的嘴:“哎,我这脑子。”
“你生日不是还没到么?”周景池笑他的手忙脚乱,“我还没小气到要逃生日礼物。”
说到生日,周景池倒想起存钱罐里那张被看到的条子。
“要听睡前故事吗?”他问赵观棋,亲手递过去一个撕开过往的机会,“那天车上没顾上说的。”
寂静的夜,周景池发现做好心理准备没有自己想得那么难。没人回答,他打算擅自做主一鼓作气开口。
“其实——”
嘴捂上一只手,赵观棋不知何时侧过身,说:“交换故事怎么样,石头剪刀布,输了的打头阵。”
带着酒气的眼,赵观棋像是后知后觉地醉了,眼底闪着星光。
“好。”周景池顺应点头。
石头剪刀布,他赢了。
赵观棋收回手,重新躺在水泥地上。夜风已经变得凉了,吹过来,渍进眼角,细细密密的麻和酸。他揉了揉眼睛,说:“其实,我以前也经常这样看星星,和现在一样,就和现在的你一样,身边躺着一个人。”
“只不过那个人是我姐。”今天给杜悦过完生日,赵观棋无可避免地想到同样柔软的另一个人。
“柏城多雨,一年四季下雨的日子数都数不过来,能看星星的日子不多,所以我们都很珍惜。”赵观棋轻声细语,“一有好天气她就会把我从训练营接走,带我去山上的一个度假村,开顶层的房间,躺在露台的椅子上看星星。”
“那时候我训练很紧张,我爸又是个很严厉古板的人,经常连一周一次的放风日都找各种理由克扣掉。。。只有她来的时候我才能跑出去。”
“一来二去,那个度假村成了我们的秘密基地。”赵观棋想起那座山,想起那个度假村,想起那个朝向绝佳的观星位,感慨一声:“只不过,现在都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