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五更天一亮,卫长海就出门去买了早点回来,有包子、烧卖、鸡蛋,还有一份状元及第粥:“樊楼的,真他娘的贵。”
这一顿早点花了他800来文钱小一两银子了,肉疼。
樊楼。
其装潢飞桥栏槛,珠帘绣额,据说是京城第一大酒楼,王孙贵胄时常光顾,他们上林县的繁楼就是仿它而建的,菜品贵到天上但无一例外生意都惊人地火爆。
但凡卫长海跑得慢一步就得排大长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买到早点了。
状元及第粥是秘制的配方,咸味,里面有鸡丝、核桃、香菇及一些别食材,据说吃了能缓解尿频,保证殿试时写卷子那大半天不上茅房,在文华殿里留个“肾元盛”的好名声,日后哪个肥缺需要个年青力盛之进士候补的,叫吏部一下子就能想起你来。
卫景平本来打算吃两个水煮蛋就行了,谁知道卫长海起了个大早,不声不响去樊楼花钱买了图好兆头的状元及第粥回来,暖得他心头酸酸的:“……爹。”
“快吃吧。”孟氏大概后半夜就起来张罗了,连筷子都给他摆好了:“这一进皇宫又得一天才能出来。”
虽说午饭吃的是宫里头的御厨烧的珍馐佳肴,可是那么多人盯着哪儿敢放开肚子吃啊,吃那一两口怎么撑得住,到后面不还得饿着。
卫景平本来心态挺平和的,五更天起来烧水沐浴,之后又细致地挽好了发坐在窗前看书,但被爹妈这气氛组一烘托,骤然紧张了起来。
连手都有点僵硬不太听使唤了。
樊楼的早点精细可口,可他才吃了六分饱就食不知味了,回屋换上衣裳就赴殿试去了。
卫景平到的时候,已经有百来名贡士们聚集在皇宫门口了,此刻同乡或者相熟的凑在一起,正在低声议论交谈着什么。
他留意到今日赴殿试,贡士们比那日在文华殿习礼仪还下功夫打扮了一番,头上戴的儒巾,身上穿的襕衫都在细节处花了小心思,个个颜面收拾得干净整齐,眼比灯盏还亮,叫人瞧着光鲜精神不少。
是呢,本次殿试只排个名次是不会黜落考生的,只要不是发昏犯蠢,考得再砸再烂也能混个即刻能授官职的三甲同进士出身,即便外放到地方做个七品的官爷儿,运气好的直接捞个县太爷干,比二甲进士出身的在翰林院熬资历,去国子监授课以及鸿胪寺等冷衙门混吃等死还大有可为呢,想到退路如此敞亮,贡士们脸上显现出来的兴奋和期待在一念之间压倒了紧张,更兼他们腹有诗书,那种由内而外散发的气质跟普通百姓不一般,就更有看头了。
一瞧见今科的会元卫景平来了,贡士们都面带微笑和他打招呼,尽管瞧不上他武官之家的出身,但作为同年,想着将来宦海沉浮站在朝堂唾沫横飞与人辩论,或者撸袖子扯头花干架时,谁不需要个同年做帮手呢,他们还得抱团互相提携一致对外,又不得不跟他搞好关系。
别人主动跟他打招呼,卫景平也不端着,热情周到地回应每一位同年,随和地和他们打成一片。
正谈得投机时,进去的时间到了,钟声一响,又将贡士们的心吊了起来,尽管盘算着哪怕落个同进士出身外放到地方上做个七品县太爷也不错,可临门一脚时,谁又愿意被别人揣下来呢,还是要拼进全力保住二甲进士出身争个一甲进士及第,瞬时弥漫起一股紧张气息,个个面色凝重起来。
贡士们自皇宫的东华门入内,照例要搜检身上有无绣体,夹带文字,方才放行。进入东华门内时依次站定,此刻天光大亮,礼部尚书温弥穿着绯色蟒袍与贡士们见面,主持殿试相关事宜,他身后一字排开的翰林学士们则穿着紫色的官袍,目光平静地扫过他们。
贡士们看着他们,心道:过了今日咱也襕衫换官袍,登天子堂啦。
他们眼馋人各色朝廷大员官服的时候,礼部尚书温弥高声宣道:“亨庆二年壬寅科贡生觐见!”
贡生们按杏榜名次列队点名,在礼部官员的带领下,徐徐进入文华殿,在他们两侧,羽林卫侍立待命,殿内肃穆威严,比第一次进来时还叫人生出敬畏之心,待他们站定之后,大殿之上,钟罄奏乐,称贺之声响彻云霄绵延不绝,令人闻之顿然感觉荣耀无比。
奏乐之后,内阁左右丞相,六部尚书、太子太傅、詹事等高官就位,未几,今上云骁帝身着明黄龙袍出现在大殿之上。
“臣领新科贡士二百八十人叩见吾皇万岁万岁……”随着礼部尚书温弥开口一领头,第一次目睹天威的众贡士们紧跟着山呼万岁行了跪拜礼。
有人在行跪拜礼时激动过头,一不小心晕了过去,被身旁的同年堪堪扶起,整个人如木偶一般陷入激烈无比的内心戏之中:要是被提出去审问,就推给天威过甚,受不住了这才晕厥过去……
但等了许久也没人来苛责他们,一众参与殿试的官员似乎见多了这种情况,想想这么多年寒窗苦读受尽艰辛才得见天颜,激动一下又何妨,谁不是这么过来的,便任由他们晕去了。
云骁帝没有咳嗽,没有讲官话套话,只淡声说道:“众卿平身。”说完,他亲自赐贡士们就座。
贡士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