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卜大夫给她敷的药是什么磨成的,在伤口上又疼又痒,她闭上眼都能感觉到,那股难熬的疼痛从脊梁直传到她四肢全身,恨不得想立刻抖掉那层敷料。
今晚是个不眠夜。
她从趴着的姿势,微微抬起身,刚想换个动作,另一侧的窗边就传来轻轻的一声:
“别动。”
这里可是二楼,这家伙不要命了。
她诧异地看向外,果然是杜行。
他还穿着白日里的一身衣装,还是她给他找来的哥哥的粗麻布衣,青灰夹着一缕缕草黄,又旧又皱,容貌再出众,穿着这样的衣装,淹没在半人高的野草丛里,没有人会注意到,正如从前她认识的杜行一样。
可是,这一夜,他看着很不一样。
也许是因为白日里赶路的满脸风尘洗去了,也许是因为他把平日里随意扎的发冠束工整了,她意外从杜行的身上,看出了一股从未见过的意气,风发的意气。
简直像把她见过的那个杜行,从里到外掏空了,重新换了个芯。
月光出现的正好,抛洒在他的发束上,映了圈浅浅的余辉。
这光,让她觉得他的那双黑眸,前所未有的亮。
杜行翻身从窗外进来,敲敲她肩头,眼睛却仍然在盯着她:“再动,你身上的药就要掉下来了。”
“哦。”
她答应着,避开了杜行有些异样的目光,他的视线,从在窗边开始,就没有离开过自己,“谢谢。”
她想,这种夜翻院墙、月下定情的才子佳人戏码,放在她和这人身上,总觉得有种说不出的别扭。
于是,荆燕开口打破了眼前的难堪寂静,“你怎么半夜三更来了,还是翻窗……”
话说一半,她就闻到空气里一点细微的酒味,换了个角度,才看到杜行脸上被树影遮住的地方,都泛着不正常的红晕。
“你喝酒了?”
她十分讶异,第一个想法是,这家伙身无分文,这里的酒水又贵成那样,他哪来的钱喝成这副模样?
杜行冲她直愣愣地点点头,动作幅度很大,像是个被迫跟母亲承认错误的小孩子。
荆燕乐了,醉酒放在这人身上,还有返老还童的效果。
她决定逗逗这个醉鬼,“半夜来找我干嘛?”
杜行也直言不讳,“没地方去。”
“我这里是医馆,又不是你家,”荆燕朝他撇嘴,“少装可怜,你以前可是在外面打仗的,哪会这么娇气?幕天席地不照样过日子。”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