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十几秒前,他还笑得很开心,与柏辰辛打闹,情绪如多云转晴,一碧如洗。
可此刻,他的眼泪却止都止不住,又回到了雨水绵绵的状态。
只是这一次太阳没藏起来,下的是太阳雨。
他也不单单在流泪,越哭声音越大,越哭呼吸越急促。
视线模糊着,只能看到柏辰辛担忧的脸和伸过来的手;脸上有轻微的压感,从眼下到腮边,是柏辰辛在给他擦眼泪。
意识到对面是他最亲密的爱人,郁泠一把抓住柏辰辛的手:“所以……所以她还要我吗?她……她还愿意要我吗?”
柏辰辛真切地心疼他,也由衷地为他高兴,但郁泠的说法有失偏颇,他需要先纠正一下:
“她没有不要你,她一直爱你。”
对面的青年没抬头,良久才回答,声音哽咽:“嗯,我知道。”
“滴——滴——滴——”
仪器感应到病人的身体情况突然恶化,迅速发出示警。
声音响起后几秒,病房门便被推开了。经验丰富的医生和护士围拢在床边,熟练地照顾病人。
患者的体征趋于平稳,他们又安静有序地离开。
这是这间病房的日常。
听到脚步声远去,贴在走廊边的郁青深吸一口气,看了看病房门上的玻璃窗,轻轻地推开门走到床边,步子急却轻,语气里带着担忧:“爸,您现在怎么样了?”
郁东河刚经过一番治疗调理,还醒着,只是精神头一般,靠着一个软靠枕休息。
看到二儿子走进来,他的眼睛明显一亮,甚至坐直了身子,冲他招手:“小青来了?来,坐爸这里。”
郁青乖乖应好,坐到一侧的小软凳上,双手轻轻握住郁东河的手,避开手背上的输液针,又喊了一声“爸”,问道:“您身体怎么样了?最近情况还好吗?刚刚看到一群医生护士急急忙忙地走进去,快把我吓坏了。”
郁东河感受到儿子的关心,心里熨贴,空出来的一只手摆摆:“没事没事,我好着呢,都习惯了。”
其实不怎么样。
他的病弱,一是源自来势汹汹的疾病,二则是失去爱妻家庭破碎的心病。
郁家能为他寻来最好的医生、最先进的治疗方案,但无法让他穿越到过去,弥补缺憾,
郁东河有时候会想,要不别这么折磨自个了,一了百了死了吧,说不定能碰上阴阳两隔的妻子。
但他尚有子嗣和亲人存世。
三个初出茅庐的儿子,还有不知音讯的妹妹,拧成一股绳,把他牢牢拴在了人间。
这些想法,平日里在他脑子里转过无数遍了,郁东河此刻懒得想它们,只想关心一下好久不见的儿子,就笑着问他:“今天怎么过来了?你哥让你来的?”
郁青心虚地“嗯”了一声。
其实他是偷偷跑来的。
最近一直按部就班地生活,不出去惹事,甚至还给郁逢君天天送温暖送关心,道歉忏悔保证一条龙。
郁逢君再冷漠,也对自己的亲弟弟留了一线宽容。
郁青的眼睛像许清晏,他泪眼朦胧向郁逢君哭诉的时候,郁逢君想到了自己的母亲。
逝去的母亲是他心里最后一片柔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