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秋风拂过,斑驳的金色晃晃悠悠,明暗不停交错之下,难免让人有些目眩。
所以,他一时无法瞧见崔稚晚说出那个「困」字时的表情。
但崔融终于可以确信,原来并未被从天而降的「心想事成」冲昏头脑,而意气用事。
她不是不可惜那些已被她舍弃的无垠天地,也并非不知「宫」之一字的四方闭塞。
她也清楚,前方等待着她的是无穷无尽的争与斗,无法停下的阴与谋。
可,为了她的「心之所向」,
崔稚晚已然,
「义无反顾」。
景隆二十一年,四月。
已然确认那册「春寂寥」手稿中的「验尸笔记」为裴继衍亲手写下的崔稚晚,内心骤然被慌乱填满。
她始终想不明白,白乐安到底是如何拿到的这份笔记,可也绝不会相信凭他一个文臣,能绑架的了大理寺少卿为其验尸。
可弄清此事原委,并非眼下最紧急之事。
圣人近年本就有意偏袒晋王,而他又即将携战功凯旋而归。
风头正起之时,若还能趁势将整个曹国公府连根拔起,只怕东宫会更加举步维艰。
白乐安既然能有意利用灯下黑影,将这份为平昌报仇最关键的证据,费尽心机藏入东宫之中。
他日,时机到来,他恐怕不会有丝毫犹豫,便会将之交予李暕。
李暻知道东宫之中竟藏着一把如此尖利的匕首吗?
崔稚晚想,即便他知道,恐怕也不会将这么一张薄薄的纸,当作无法处理的威胁吧?
毕竟,裴继衍是出了名的认死理,哪怕有一丝疑虑,他都绝不可能松口,认下自己那日所验之人便是曹国公府里消失的贵主。
而太子殿下恐怕有无数办法,去抹除「验尸笔记」上的这具无名女尸与平昌公主的联系,促使案件最终卡在裴少卿的口供之上,不了了之。
可是,李暻绝不会知道,裴继衍有确凿无疑的办法,来认定死的人到底是谁。
这纸看似尚有漏洞可钻的证据之上,一枚无色指纹正蛰伏在暗处,只待火舌舔过,便足以让他定下决心,去为平昌作证。
想及此,崔稚晚一时心绪大乱。
她的良心告诉她,这也许是能让平昌的死得以真相大白的唯一机会,她不应该阻挠。
可,李暻呢?
从去岁冬开始,东宫便一直不太平。
如今,她明知会发生什么,难道还要沉默着,任由他陷于危局吗?
两者择其一,到底要怎么选择才是对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