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便是让韩归真的这套妖邪阵法公诸于世,使之被万人所知甚至唾弃,以此,彻底断了圣人妄图秘密行此阵的全部可能。
而现在,为了达到更好的结果,李暻并不介意继续铤而走险,直截了当的戳破圣人的虚妄而隐秘的心思。
此前刻意扩大的笑容,在太子话音落下后,当即凝固在圣人的脸上,几个瞬息的功夫又被隐忍成了一种不动声色的平静。
“阿善啊阿善,你可真是……”
低声喃喃,到了这里,骤然消失。
蛰伏在殿顶许久的寂静,如同一张密不透风的网迎头撒下,连艰难穿过窗框小心冒头的光都仿佛屏住了呼吸,甚至从来流淌不息的时间,也在这时悄然死去。
直到在这一片无声中,圣人抬手触到了桌案上的茶杯,又在将要拿起之时屈指松开,而后忽然转向,直直的伸向了更远处放置的砚台。
将他人心底的黑暗挖出的代价,从来不菲。
所以,沉重且棱角分明的墨黑色物体朝着李暻的面门飞来之时,他知以圣人如今手上的轻重和准头,最多也不过是再流一些血,绝无任何致命可能。
所以,为了让他发泄汇聚在心中难以消散的闷气,太子殿下本来是不打算躲的。
可砚台迎面飞来时,他还是偏了头。
倒不是没有克制住本能,或者忽然心生惧意,而是,面上的伤痕不同于身上的那些,无论如何都是遮不住的。
李暻此前答应过崔稚晚,「不会再受伤」。
他如今已然食言。
那么,最起码,不要让她看到。
片刻前的宁静,霎时间扭曲成了一股磅礴的怒火,即便再三克制,却终究还是喷涌而出。
见太子竟然还敢躲开,圣人怒意更盛,唰的站起身,指着他的鼻尖骂:
“李暻,朕看这东宫,你还是住的太过稳当。”
躲避的有些晚,额角骤然锐利的疼痛让李暻意识到,自己仍是被砚台边突出的棱角划出了一道血痕。
“阿耶用不着威胁我,”他抬手擦了擦脸侧被溅到的墨迹,人虽还跪着,可又好似已站了起来:
“时至今日,若太子之废立仍是阿耶的一言堂,儿恐怕早就尸骨无存了。”
他明明已浑身狼狈,可此刻,在这世间最高位者的眼中,却忽然爆发出了比片刻之前更加凌人的气势。
那气势混杂着难辨情绪的冰冷,劈破每一寸空气,又在顷刻间使之闭合,甚至急速收缩成让人无法喘息的强烈压迫。
而这般无从躲避的窒息感,皆来自于圣人苦心孤诣培养了半辈子的继承人。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