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在某种程度上已然触犯律条,可窦旬实在不愿面色尚且残留着一丝惨白的崔稚晚去经受遭受牢狱之灾的摧残。
那里定然苦寒难耐,到时,只怕她会更加不好。
再说,「行贿」和「受贿」的两人皆不干净。
一旦过所中那个唯一的纰漏出了庭州管辖的范围,想必那个小官便也没有了再死咬着不放的理由和继续狮子大开口的底气。
所以眼下,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虽然崔稚晚已与窦旬约好,在距离并不算太远的下一个站点前的歇脚处碰面,可这却也是一年来,她第一次独自带领商队赶路,心中难免有些惴惴。
夜渐渐加深,弯月如钩挂在浩荡的深空中,细碎清晖如雾般轻缓投下,却更显得繁星闪烁,不敢轻易合眼的崔稚晚伸手拢了拢身上厚实的裘衣,而后仰面倚靠着行李,一颗一颗的数着星星打发时间。
虽看似悠闲,可一双耳朵却是始终竖起来的。
所以,她第一时间便听见了大队人马行进的轰鸣声,沿着地表的褶皱快速袭来。
此时,子时已过半。
警觉之下,崔稚晚迅速将同行的队伍叫醒,可那批黑压压的人马已如奔腾的河川一般迅速朝着他们的方向疾驰而来。
“马贼!马贼来啦!”一个粟特商人大声喊着。
倏忽之间,那批人马更加靠近,足以看清装束,这时又一人尖声叫道:“是「狼瞳」,是思突尔!”
众人闻言当即大惊失色,可对方行进速度实在太快,再收拾行装显然已来不及,大多数人在恐惧之下只顾得东躲西藏起来。
随着几十支箭矢落在周围,几刻前尚沉浸在平静祥和中的几支商队瞬间乱作一团。
马惊驼奔之间,粟特和波斯商队的队长立刻命令队员舍弃驼马货物,朝着庭州方向逃命。
即便心中再不舍,在思突尔那如雷贯耳的「狼王」名号下,崔稚晚也只得狠心抛下一切,号令众人朝着西面的原野,自行逃命。
原本期待着被抛却的那些值钱东西足以填饱这批马贼的胃口,可显然事与愿违。
「狼瞳」虽留下大队人马「分食」留在平缓山坡上的货物,可剩下几人却在思突尔的带领之下,朝着逃窜的人群追来。
奇怪的是,这几个人并未因到处四散开的商队队员而分开行动,而是直直的朝着一个早已锁定好的方向策马而来。
崔稚晚回头瞥见朝自己而来的马蹄,立刻意识到,他们要捉的人,也许就只是自己。
她咬了咬牙,不理会身后传来的仆从「小郎君」的叫喊,立刻朝着与商队众人相反的方向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