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征被它们那生无可恋的模样逗笑了,赶紧上前把小金蜥蜴捡起来,解开它们互相拉扯的身躯。两只小脑袋刚一解开就互相弹到两边,把中间的尾巴拉扯到最大长度,一副拌嘴了谁也不理谁的模样。
恢复原状的小金蜥蜴竞相绕到方征的手指头上,任由方征抚摸着它们的冰凉的小脑袋。方征笑着调解了几句,他说话也极不讲究,什么床头打架床尾和,什么夫妻没有隔夜仇(且不说这小金蜥蜴从同个蛋壳里孵出来,这同条尾巴又不分公母的有什么用,方征就随口胡诌),过了一会儿那两只小金龙还真重新和好了,又靠在一起互相摩擦着脑袋。
对于方征来说,小冰和小火的到来令他最振奋的,一是代表外面的人在找他、且应该离得近了。二是可以燃火。方征让小火喷出高温烟,几次之后终于成功点燃了一根细小的树枝。方征搜刮了这洞穴里的所有腐烂枯枝,燃起一小堆篝火,烤熟了子锋离开前留下的生肉,吃了这些天来第一次熟食。
又等了一会儿,子锋回来了。他这些天白天每次出去,都会带回来新鲜猎物。今天只弄得几只山野兔,这似乎令子锋心情不佳,然而他刚一看到山洞里的火,瞳孔变幻出恐惧神色,就跟所有怕火的动物一般,往后退了一步,非常警惕地看着那堆火。
方征举着留给子锋的熟肉,招呼他过来吃。他想用这种方法教会这个动物性的子锋不再吃生食。但当子锋狐疑地绕过火堆靠近方征。那两条小金蜥蜴忽然跳起来,绕在了子锋心口的匕首柄上,吐出了一滩滩涎液,滴在他伤口的缝隙相连处。
子锋仿佛被蛰到,痛苦地大叫一声,不小心踩进火堆里,烫得他猛然后退。他脸上的灰白斑纹又开始变换,皮肤下紫红色的血管在暴涨和收缩。似乎那小金蜥蜴压制住他血中某种东西,眼下正在拼命抵抗。
子锋一手握住匕首柄,狂怒地想把那两只小金蛇扒下来。他脚上被烫得红肿。方征看着十分担心,绕过火堆想要靠近子锋给他处理烫伤。子锋却恐惧地往后退,露出悲伤又警惕的神情。他不明白为什么方征生起了火,不明白这两只蜥蜴为什么要扑过来。他那简单的脑回路里留下了阴影,应激反应告诉让他远离危险源。他认为方征伤害了他,这和他潜意识里想要亲近方征的熟悉温暖感相矛盾,这使得子锋更混乱了。
他那粗暴薅小金蛇的动作,也令两只小东西吃痛,没来得及盘牢匕首柄,被子锋扯了下来。子锋一直退到悬崖洞口,朝着方征愤怒地嚎了一声,流下两行泪水,然后快速攀着藤蔓滑了下去。
“小风!小风!”方征赶紧把头伸出洞口,天色已晚,茫茫太岐山,哪里还有子锋的踪迹?
方征又在洞里等到第二天,子锋都没有回来。方征心中愈发沉重担忧。冥冥中仿佛子锋不会回来了。那不是具有理智、能分析形势、能忍耐的子锋;而是受到伤害后就简单下决断,浑浑噩噩没有开化心智的子锋。方征只好慢慢攀着藤蔓离开了囚禁他数天的洞穴。藤蔓太高了,方征足足爬了大半天,要不是关键时候小金蛇吐了些又苦又提神的涎液给方征,他那还没从蹂躏中完全恢复过来的身体真不一定撑得住。
方征踏上坚实地面的时候脚都是软的,他不知道该往哪里找。子锋可能已经跑得很远,又或者故意躲着方征。但是方征知道自己必须找他,必须救他,必须带他回去。他好不容易喜欢了一个人,却遭遇这么多波折磨难。他整颗心都像被一个坠子吊着,又难受又担忧。
夜晚方征半醒半梦间听到每个响动都以为是子锋回来了,还会肆无忌惮地钻进他怀里。从前即便在方征误解子锋背叛,把他当成敌人的时候,子锋夜晚也照索暖不误。那个时候他并不怕方征伤他,因为子锋知道自己足以护身的秘密。如今的子锋在激发狂性后,从能力来说,变得更强大,却因为小小的烫伤和金蛇的苦涎,感到害怕失望,进而离开。
如果用后世宠物类比,其中佼佼者,在遭受主人不慎伤害,也会分辨一二。但那毕竟驯化了成百上千代。方征心下对照愈发感慨——人之所以为人,和动物有天壤之别。这其中的差别,并不是体能和感官……而是几百万一点点打磨出来的,属于人独有的心。
子锋的那颗心不见了,能替他找回来吗?方征一瞬间闪过要不然就放手的念头,那样当然能卸下重负。可是他忽然发现这个念头就像脑瘤,割舍了会很痛,放不下的担忧亦是痛楚。原来喜欢一个人……会这么难受。
方征强打精神,他个人力量有限,准备回去重整祖姜的情报网,且利用群龙无首的太岐军团,地毯式寻找子锋的下落。方征思考着子锋那恐怖的杀人能力,还得考虑如何把他制服,然后乖乖带去找黄帝玉膏或者金鸾蛋壳。
他要用什么去抓捕子锋?方征眼中戾色一闪而逝,为了救回身为“人”的子锋,他在所不惜,任何障碍和拦截者,他都不会留情,哪怕是“动物”的子锋自己……再是强悍的人,如果折了他的手脚,把他五花大绑、浑身腧穴点住,就不信他还有逃跑的力气……
方征与小獬廌和二铜牙带来的人会和,他们一直在寻找方征的下落。见到方征时还感慨这太岐山境内的毒虫毒蚊可真厉害,瞧首领胳膊、手臂和脖颈都被叮咬成什么样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