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彻早已传下旨意,让杨川跟随羽林军一起去陇西郡,名为太守,实则负责为霍去病、曹襄统帅的大军搞后勤。
说到底,其实还是羽林军的军司马。
不过,这么重大的事情,就连董仲舒都已知晓,他这位长宁侯、大农令的当事人却一点消息都没收到,这不禁让杨川多想了那么几层。
看来,皇帝对于外戚的防备是从一开始就有的,而且,这种戒备之心早已渗透到刘彻的骨头缝里去了。
杨川心里明白,老刘家的人对外戚的防备,这还要从高皇帝的原配夫人吕雉说起,那妇人比刘邦年轻好多,手腕极是高明,在刘邦弥留之际其实很想杀掉带走,却最终功亏一篑,反而在他死后,让那妇人将老刘家的嫡亲血脉差点给杀绝种。
后来,吕雉名为太后,实则掌控了整个汉帝国的军队和朝堂。
吕氏家族原本就甚有势力,于是乎,很快就成为大汉第一狗大户,嚣张跋扈的很,就剩下弑君篡位这最后的一步……
“长宁侯,你真不知道皇帝旨意?”
就在杨川这一愣神的功夫,董仲舒似乎猜透了他的心思,轻笑一声,道:“皇帝对你们这些外戚的心思很深,长宁侯,你难道就不想知道其中缘由?”
杨川随口笑骂:“什么外戚内戚的,本侯不过是一介农夫、小小厨子,侥幸拜入我母亲平阳公主门下,才有了今日这一身的荣华富贵。
董仲舒,你这糟老头子坏得很,还想挑拨本侯与皇帝之间的关系?”
董仲舒嘿嘿笑道:“长宁侯,若皇帝不立刘据为太子,你这位大汉列侯只要不谋逆造反,皇帝绝对会让你尽享世间的荣华富贵,且还能让你杨氏子孙高官厚禄至少三五代;
可自从刘据成为太子。
长宁侯,你难道就没有感觉到朝堂的那一丝诡异之气?”
杨川摇头:“本侯不晓得。”
董仲舒‘嘁’了一声,便不再提及这一话题,而是话锋一转问道:“老夫想跟随长宁侯去陇西郡。”
“或者,换一个说法,老夫想带着自己的门人弟子追随你杨氏门下,一来呢,想让他们多历练,增长一点见识,二来,则想给他们谋一条官场上的坦途,不知长宁侯……”
不等老贼把话说完,杨川直接摇头拒绝:“不行。”
董仲舒被拒绝也不生气,打了一个哈哈,立马说道:“让老夫的一部分门人弟子追随长宁侯左右,可否?”
杨川瞅着董仲舒,十分认真的问道:“董仲舒,你有什么话想说就直接开口,休要如此试探来试探去的,本侯的耐心有限。”
董仲舒捻须一笑,原本略微有些佝偻的腰背缓缓挺直,淡然说道:“既然如此,老夫也就不客气了。
长宁侯,此去陇西郡,皇帝应该是想要让冠军侯镇守西北、震慑羌人的同时,伺机打击西域之匈奴人,不得不说,皇帝此举极为高明,不但震慑那些羌人不敢轻举妄动,而且,还以区区三五千人马便能牵制匈奴右贤王二十几万大军。
故而,无论漠北之战结果如何,冠军侯霍去病、平阳侯曹襄和你长宁侯杨川三人,都会博得一场泼天的军功。
老夫门下有三百余寒门士子,若以眼下朝廷用人之策,就算有老夫这个老师的大力举荐,却终究不过让他们得一个属官吏员的前程……”
杨川听明白了。
董仲舒这是为自己的学生来求情,看看能不能抱住他这根大腿,进而能有一个不错的功名前程。
对于老贼的这一心思,杨川心中还是颇为感慨。
在这座狗屁天下,能为出身卑鄙、贫寒的年轻人谋取一份前程,且能放下身段请求权贵恩赏,这种事情,也估计只有老师这个职业的人才能做到吧?
杨川凝视董仲舒的双目,仔细的看着老贼那两只清澈、干净而平淡的眼睛,微微点头:“董公,你写过很多文章,说过很多废话,干了很多事情,在我杨川看来,唯有此事,才是一名老师应该去做的,这是你的责任和义务。”
“走吧,正好晚上我家里来客人,你董公刚好蹭一顿酒宴。”
董仲舒大喜,整个人的气质都发生了莫名之变化,与杨川并肩而行,口中笑道:“老夫其实已然存了被你羞辱拒绝的心思,不料,一向不给人面子的长宁侯杨川,竟答应的如此爽快。
你放心,追随你的那些门人弟子书念得很好,人品也不错。
尤其难得的,是都很年轻,其中年纪最大者不过二十一二,最小者才十五岁,这些人今后成才,定能成为你长宁侯的得力帮手,这朝堂之上,也算是有一些自己人了。”
杨川不置可否的说道:“我们去陇西郡是打仗的,可能要死很多人。”
董仲舒淡然道:“一个不会提剑杀人、上阵杀敌的读书人,算什么读书人?”
“长宁侯你放心,那三百学子绝对不会拖你后腿,更不会丢你的面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