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哈洛德,”男人道,“很同情你的下颚。”
盖普找到一支铅笔,写道:
很同情你的膝盖,哈洛德。
萝瑞找来了。
“喔,宝贝,”她道,“你找到我了!”
“我看我没法子开他妈的车了。”哈洛德道。他的跑车仍在海洋路上叽嘎作响,像一头喜欢吃沙的动物。
“我来开,”萝瑞道,“你就是一直不让我开。”
“现在让你开了,”哈洛德呻吟道,“相信我。”
“喔,宝贝。”萝瑞道。
罗贝塔和盖普把男人抬上车。“我觉得我真需要萝瑞,”男人对他们告白。“他妈的座位。”他抱怨道,他们小心翼翼把他塞进去。哈洛德的体型对这辆车嫌大。盖普觉得仿佛已经好几年没这么靠近一辆车了。罗贝塔把手放在盖普肩上,但盖普转开身体。
14马可·奥勒留眼中的世界(8)
“我想哈洛德需要我。”萝瑞对珍妮说,还耸了耸肩膀。
“可是她要他来干什么呢?”车开走时,珍妮自言自语。盖普混到别处去了。罗贝塔为了惩罚自己一时失去女性温柔的表现,去找丹肯扮演母亲去了。
海伦在跟傅莱契夫妇讲电话,哈里逊和艾丽斯要来探访。海伦想,这可能对我们有帮助。她是对的,这一定巩固了海伦的自信——又做对事情了。
傅莱契夫妇来住了一个星期。丹肯终于有个小孩当玩伴了,虽然年龄不相当,性别也不同;起码是个了解他眼睛状况的孩子,丹肯几乎已不再意识到自己戴眼罩的事实。傅莱契一家人离开后,他变得更有兴致独自到沙滩去,甚至在有可能遇见其他小孩——他们可能会问他,当然也可能嘲笑他——的时刻。
哈里逊扮演海伦的知音,就像过去一样;她可以把会刺伤盖普的、跟迈可有关的事,向哈里逊吐露,她很需要把心事说出来,她需要谈自己对婚姻的焦虑,她面对这场意外的方式,跟盖普是那么的不同。哈里逊主张再生一个小孩。怀孕吧,他建议。海伦承认她已经停服避孕丸,但她不好启齿告诉哈里逊,自从事故以后,盖普就没跟她同过床。不过她也不需要跟哈里逊讲这个;哈里逊已经注意到他们分房而居。
艾丽斯建议盖普不要再写愚蠢的纸条。他只要努力,就可以说话,如果他对自己的声音不太苛求的话。艾丽斯说,连她也能讲话,所以他当然也可以把字句挤出来——牙齿被钢丝绑在一起、舌头会痛等;但他起码可以试试看。
“阿丽西。”盖普道。
“系,”艾丽斯道,“系我名记。你的名记呢?”
“阿普。”盖普费了好大力气说。
珍妮一身白衣,去另一个房间途中经过他们,像见鬼似的全身一颤,便继续走去。
“我想她。”盖普对艾丽斯承认。
“你想她,系,你当然会想他。”艾丽斯道,在他哭泣时抱着他。
傅莱契夫妇离开了好一阵子,海伦晚间来到盖普房里。她看到他清醒地躺在床上,并不感到意外,因为他也听见她听见的声音。她就是因此才睡不着。
有人,珍妮新收容的人,正在洗澡。盖普先是听见有人拖拉浴盆,然后是放水的声音——接着是哗啦泼水、打肥皂的声音。甚至还有细微的歌声,也可能是在哼歌。
他们当然都忆起,那些年,瓦特在他们听得见的地方自己洗澡,他们都在听有没有滑倒的声音,或最令人害怕的——没有声音。然后他们会叫:“瓦特?”瓦特就会说:“什么事?”他们就说:“没事,只是看看!”确定他没有滑倒或淹死。
瓦特喜欢耳朵泡在水里躺着,听着自己的手指头沿浴缸边缘往上爬,所以有时会听不见盖普或海伦的唤声。他会惊讶地抬起头,看他们焦虑的面孔忽然出现在上方,向浴缸里探视。“我没事。”他会说,然后坐起身。
“你答话呀,看老天分上,瓦特,”盖普会对他说,“我们叫你的时候,要答话呀!”
“我没听见你叫我。”瓦特道。
“那就不要把头埋到水里去。”海伦道。
“可是那我怎么洗头发?”瓦特问。
“那样洗头不好,瓦特,”盖普道,“叫我,我来替你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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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瓦特说。但他们让他独处时,他还是会把头埋到水里,以这种方式聆听世界。
海伦与盖普并排躺在狗头港角楼的客房里——盖普狭窄的床上。这栋房子有好多间浴室,他们甚至不确定听到的是哪间浴室的声音,但他们还是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