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如墨,西北风卷起,携来几分肃杀之意,远处的山林中偶有鸟兽惊起,低哑的鸣叫回荡在这幽深的夜色之中。张述手握长案,静坐室中,烛火微微摇曳,映照他微皱的眉宇,似有千斤重担。今日,他已数次出入于白起帐下,细细讲解合纵之策的脉络,几番论证其利害,最终才得到白起的首肯。
“君侯,此计若行,必能大振秦军之声势。”张述拱手,言辞恳切,目光却坚定如炬。“魏国兵疲,将陷危境。然若我秦独自出兵,恐难在顷刻之间收效。若能联赵共讨齐国,借齐强压赵,必能使赵魏自顾不暇,齐军无法西顾,天下格局将因秦国合纵而大变。”
白起抚须沉思,眸中寒光一闪:“此策诚妙,然吾心未安。赵国素来反复,若彼时不守约,秦军恐孤掌难鸣。”
张述微微一笑,淡然说道:“君侯之虑在情理之中,然而赵魏之间,亦是各怀鬼胎。今日之赵王,虽非贤能之主,然其国势亦不容小觑。且,赵国此时正视魏国为眼中钉,若我秦出使,以进攻齐国之利诱之,赵王必乐于此盟。”
话音刚落,白起朗声大笑道:“张述,你这心机百转的谋士,倒是知我心中所虑。”他一拍张述肩头,道:“此事就交由你一力策划,令使者携重礼往赵,面谒赵王,使他知我秦之诚意。”
张述应命,立即召集使者,亲授机要。夜中沉思片刻后,忽然提笔蘸墨,手中毫端一顿,神色已然坚定,将几行言辞潇洒落于帛上,字里行间皆含深意。只见其笔锋遒劲,一句句疾书,计谋铺开之瞬,仿佛将魏、赵、齐三国的命运捏握在掌中。
数日后,使者踏上赴赵之路,将张述的信函郑重呈于赵国朝堂之上。赵王目光灼灼,将那信笺展开,眼中闪烁着激动之光,低声喃喃:“若果真如秦人所言,合纵伐齐,我赵亦能借此壮大军威,何乐而不为!”
赵国朝堂内,群臣议论纷纷。赵国国相蔺相如皱眉沉思,虽有疑虑,然此刻秦使的高超辞令已令群臣动容,赵国上下无不为秦国精妙的策动所折服,遂定下合纵伐齐之大计。
四方诸侯闻此变,皆不免心生警惕。魏国早闻风声,更是惴惴不安。大梁城中,魏王怒火中烧,拍案而起,厉声道:“秦赵合谋,欲使我魏国困于齐国之外,待我魏力尽时再将我灭之!”殿内群臣面面相觑,无人敢言。良久,有一谋士低声道:“大王,秦赵合纵虽令我方不安,然我魏国亦非一日可屈。我军尚有几分力量,不若暂修边防,且观其变。”
与此同时,东方齐国亦深感不安,齐王召集臣下商议对策。齐相田文脸色阴沉,道:“秦赵合谋,若攻我齐国,我军虽有锐气,恐难以一国之力对抗联军之攻。今国中尚有数万精兵,若固守坚城,或能拖延秦赵。”齐王犹豫片刻,叹息道:“不若遣使入魏,请求其共拒秦赵。”
张述与白起在秦宫得知此一反应,彼此对望一眼,皆默然不语。张述深知,此刻各国已然乱作一团,齐魏的恐惧和相互依赖,正是秦国称霸之机会。他轻叹一声,道:“大势已定,然一鼓作气难也。此战若不速决,必生枝节。”
白起闻言,面容沉静,目中尽是杀伐之气。他看向四方,道:“秦国称霸,乃是顺势而为。若不借此东风,击败群雄,将何时一统?”他目光炯炯,竟带有几分寒意,“吾将亲率秦军,至齐境破敌。”
张述听罢,双手紧握,知白起已决心如铁。
夜幕沉沉,秦宫殿堂之内灯火微明,四壁中沉寂一片,唯有窗外寒风拂动帷幔,掠出低微的沙沙声响。殿中,张述与白起相对而坐,神色各异。白起一手抚案,目光如刀,透出不加掩饰的冷峻;张述则低垂眉目,神情凝重,似乎正思索着一盘巨大的棋局。
“将军,”张述拱手一礼,声音低缓而有力,“魏国已受重创,今又急割大片河东之地以息我军锋芒,然此战虽胜,非长久之策也。魏之割地,固然示弱,但四邻诸侯若藉此为患,后患无穷。”
白起微微颔首,眼中隐隐透出寒芒,“汝之意乃何?”
张述眉宇紧锁,缓缓道:“魏赵合纵,今虽败一时,但赵国必不会轻易罢休。而今我秦刚战而胜,若能乘胜而施谋略,可挟魏之颓势,去扰赵之国势,令其疲于奔命,既不得保魏,亦无法自保。”
白起抬眸,目光如炬,深深望向张述,“欲乱之则必多策,单施困魏而并行扰赵,究竟如何?”
张述目中闪过一抹冷冽,沉声道:“今赵国意图复起,我秦若乘势结盟,合力扰齐,使赵国顾此失彼,不得全力支援魏地,而齐国之国势亦岌岌可危。此策一举两得,可免一国之患,而使赵国齐国自相缠斗,何乐不为?”
白起眼眸微敛,似乎在思索张述之计。良久,方才冷笑道:“妙!若能以齐之北疆为战场,使赵齐双耗,不失良策。”
张述微微一笑,拱手说道:“正是如此!更可派一密使前往赵地,与赵王会晤,使其深信齐地之威胁,乃至加兵于边,使赵齐之势不可调和,趁赵之虚弱,我军则可趁虚而入,不战而胜。”
白起点头道:“果然高策!但如何令赵国信服?”
张述将案上图卷缓缓展开,指向齐国南疆地带,沉声说道:“赵王崇信战力,然其对齐地谋图已久。且以齐之疆域丰饶,数年来多积蓄金钱,充盈仓储,赵王必有所忌。今若吾等于赵使透露‘齐将进犯’之消息,以期其逼赵强兵护国,便可达成我之合纵。”
白起冷冷一笑,道:“若此计能行,天下之势必重组,我秦国霸业之势将日增一层。”
张述深深鞠身道:“正是。我等只需因势而动,施以诡计,使赵国与齐国先行内耗,则我秦兵可在旁伺机出击,伺机一举掠下关外。”
白起点头,显露满意之色:“此策固然深妙,待得良机,秦必可吞并诸侯。”
秦国的密使当夜受命而出,策马疾驰,星夜奔赴赵都邯郸。彼时,秦国和赵国表面仍维持礼节,赵王虽知秦国强势,却也不愿立即生事。然当密使抵赵,赵王早得知魏国败退,正自庆幸不已。未料到密使言辞恳切,且诉说齐国集兵北上,意图扩疆之谋,赵王顿时神色大变。
邯郸宫殿内,赵王召集诸臣,详议合纵之计。殿中武将们神情激昂,纷纷陈述齐国早年之野心,言齐若不制止,则赵国未来堪忧。赵王沉吟良久,终以双目炯炯道:“既然齐国此时轻视我赵,我等自不可坐以待毙!令全国之兵集结,边境防御严密戒备,并加急调遣重兵,准备大举出击!”
此言一出,赵国诸臣面面相觑,但无一人敢出言阻挠。秦国密使得此情形,暗暗喜悦,心知大局已成,回秦国复命。
与此同时,秦国合纵之策广为传播,魏齐赵韩各国皆有耳闻。魏国境内,世族闻得此事,皆不免心生疑虑,忧虑秦国之诡计,恐朝夕不保。齐国更觉不安,南北各郡郡守纷纷上书齐王,劝其收敛扩疆之意,以防他国合力入侵。然齐王高傲自负,不以为然,反以为各国惧其势力愈重,竟更加急于整军扩土。
一时之间,整个天下烽烟再起,各国互疑互忌,纵横交错的结盟与背叛不断上演。秦国的大计已悄然奏效,四方诸侯在猜忌与仇视中,逐渐消耗彼此的力量,兵力渐耗,财力渐空,而秦国则于暗中坐收其利。
张述在秦宫内,偶尔出入宫门,皆见群臣得意谈论四方诸国之纷争,心中冷然一笑,深知天下已然进入秦国所谋之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