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他的印象深刻,却算不上太好,裴致礼不是他臆想中的雪山少年,他是一个抽着烟的叛逆刺头。
可他还是答应了他。
郁早早惊讶地一巴掌拍到了郁启明的头顶,问他是不是着了蜘蛛精的道,郁启明觉得裴致礼实在不像蜘蛛精。
郁早早嗨了一声,又说郁启明像是不小心误入了兰若寺的小书生。
总之是被迷了神志,话没说两句,郁启明云里雾里地就答应了对方。
可显然电话那头一不是聂小倩二不是蜘蛛精。
他是裴致礼。
他只是一个、一个很久没见了的、长得挺好看、脾气古怪的、有钱人家的小少爷。
郁早早摸着下巴瞅着郁启明,还是觉得不对劲:“去年你回来之后还后悔,说早知道不去了,今年怎么回事,人家就一个电话,你又上了头?郁启明,你别不是被豪门里的花花世界给迷了眼,嘶,老弟,脑子清醒一点,那不是你的世界。”
郁启明伸出手捏了捏郁早早的脸,自信道:“你什么时候才能明白,我是我们全家脑子最清楚那一个?”
郁早早被捏得脸颊变形,说话时声音漏风,她说:“就很难讲的,你知道的,聪明人有时候犯起蠢来,那真的是惊天动地的那种蠢。”
郁启明觉得自己应该不至于犯出什么惊天动地的蠢来,这不符合他的人设。
他不至于被豪门的奢靡生活迷惑心智,他脑子清醒,并不为那些遥不可及的东西心动。
郁早早说:“少年,我爱你的自信。”
从不下厨的郁早早在郁启明走的那天特意替他煮了两个鸡蛋,学着电视里妈妈的样子把鸡蛋塞进郁启明的背包里,然后对他说:“我们家郁启明要来去平安,记得回家。”
郁启明在火车上敲开鸡蛋,吃了一口才发现鸡蛋中央半生不熟。
一时间吐不出来咽不下去,郁启明脸色发青险些噎死当场。
——郁启明承认自己的确偶尔还是会犯蠢,不然他怎么就能上了郁早早这个脑子缺根弦的家伙的当。
日夜交替,绿皮火车外倒退的浓绿树影渐渐停滞,城市浩荡的高楼仿佛在刹那间拔地而起。
那一天S市应该刚刚下过一场暴雨,烈日倒映在尚未收尽的水潭,蒸腾起叫人头晕目眩的热气。
郁启明在车站门口站了五分钟,才用自己昏昏沉沉的脑子认出站在远处树下那个人是裴致礼。
裴致礼盯着郁启明像是已经看了有一会儿了,然而在郁启明目光落到他身上的时候,他却依旧不为所动,只是平静地站在那旷大的一片绿野树荫里。
郁启明看了裴致礼两眼,想了想,还是主动拎着行李箱往裴致礼的那个方向走过去。
他绕过几辆出租车,一个浅水坑。
盛夏的日光被树荫三三两两遮蔽,蝉鸣燥热,都市里的风烫过村庄乡野的山风,郁启明的额头上很快沁出汗水。
对比衣衫整洁,甚至还诡谲地散发着香气的裴致礼,郁启明觉得自己有些狼狈了。
但还好,一切都在他能接受的程度内。
裴致礼长得比他高,站得也比他高,离得近了,郁启明就只能抬头看他。
跟看学校领导似的,郁启明只仰了三秒,就觉得自己脖子疼。
何况他本来就不喜欢抬起头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