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书生此时不究仪表,满脸胡茬,不过虽在重伤中,一双眸子却仍晶亮灵动,显得十分jīng明,他疑惑地望着眼前这个容貌俏美的少女,好半晌才虚弱地道:“是,我好多了,多谢姑娘救命之恩,这里是什么地方?”
高文心喜孜孜地道:“这里是京师杨府,你是我家老爷我家大人救回来的,你别忙着起身,身上的伤势还重着呢,人醒了就好,我先为你针灸一番,只要保持神志清醒,这伤就不会恶化了”。
那书生见这位姑娘已忙着摊开布包,抽取银针,便住了嘴,此时天sè渐黑,烛光灯影下他见这位姑娘云鬓高挽、风姿绰约,忍不住道:“姑娘,小可记得是在延庆受的伤,怎么转眼到了京城了?”
高文心手拈银针,妙目横睇,淡淡一笑道:“公子的伤势虽重,还不致一始终昏迷,为何人所救、去往何方,不会不知道吧?”
那书生只是见她姿容俏美、风华不凡,想藉故与她多交谈几句,想不到这女子如此jīng明,马上看穿了他的用心,被她暗讽几句,这书生不禁脸上一热,讪讪地无言以对。
高文心轻哼一声,微微挽起翠袖,板着俏脸道:“能坐起来么?既然醒了,还有力气说这么多话,就往上挪挪,本姑娘要用针了”。
高文心幼学高明医术,小小年纪就闯下女神医之名,一向就是心高气傲、目高于顶,给达官贵人诊治伤病时一向吝于颜sè。也只有那惊心动魄的一夜被杨凌救出苦海,被他看过了自已只着亵衣的身子,后来又有韩幼娘暗示与她共侍一夫,才对他柔情似水、温柔以待。
此时窥破这书生慕艾之意,她自然没有好颜sè,那书生撑着手臂向上使劲挪了挪,到底是刚刚醒来身子虚弱,高文心见状趁他撑起身子时忙将枕头向下垫了垫,道:“成了,就这么躺着吧”。
生呼呼地喘了几口大气,见高文心举烛就身,云发微乱,清丽婉容,不觉脱口赞道:“云髻轻轻挽就,铅华淡淡装成。青烟紫雾罩轻盈,飞絮游丝无”。
一语未毕,银光一闪,一根银针穿颊而过,书生只觉颌下发酸,嘴巴已合拢不上,高文心柳眉一剔,冷哼道:“语出轻薄,甚是讨厌!”
便在这时门外有人道:“文心,你还在么?”
高文心听到是杨凌声音,雀跃起身,向那书生做了个威胁的表情,转身急急迎了出去。
那书生能伤了妖道李福达,一身艺业十分了得,小小一根银针自然制不住他,可他瞧高文心轻嗔薄怒,竟别具一番韵味,一时心旌动摇,竟不敢将银针拔去,免得惹恼了佳人。
高文心迎了杨凌和韩幼娘进来,杨凌听说这人已经醒了,欣喜地迎到床前,说道:“兄台醒了?感觉怎么样?”
那书生张着嘴唔唔两声,瞧瞧杨凌,又瞧瞧高文心,刚想伸手拔去银针,瞧见高文心杏眼一瞪,忙又缩回了手。高文心似笑非笑地道:“他刚刚施了针,现在还动弹不得”。
生听了苦着脸点点头,杨凌狐疑地道:“胸口受伤需要在颊上用针么?高家的医术果然神妙无比”。
韩幼娘将椅子挪了一下,说道:“相公急什么,这位壮士既然醒了,稍候一会再叙话不迟。姐姐,她的伤碍事么?”
那书生听这俊俏的小姑娘叫面前这位气宇轩昂的英俊公子为相公,又称那心仪的美貌女子为姐姐,不由得心中一凉,大户人家妻妾之间以姐妹忽称他是知道的,难道佳人已有归属?
他一直张着嘴,口水都快流了出来,既然美女早已有了夫家,也用不着讨好出丑了,书生一把扯下颊上银针,扭了扭嘴巴干笑道:“多谢公子和夫人救命之恩,小可感激不尽”。
杨凌见这书生脸sè微黑,虽然容颜憔悴,但看眉目十分英朗,瞧着很是顺眼,便按住他肩膀道:“躺着吧,兄台是哪里人,姓甚名谁,听说是一个道士伤了你?”
生就势躺下,眼见这年轻公子容貌比自已还俊俏几分,气度也甚是不凡,那对璧人想来定是人家的贤妻美妾了,对于刚刚出言轻浮也自有些惭愧,他含笑答道:“是,小可是湖北松滋人,姓伍名汉超,自幼在武当学艺,那rì见一妖道蛊惑乡民,所以想将他送官究办,可惜技不如人”。
他摇摇头,又笑道:“公子不必疑心,家父是新任成都同知,讳字文定,小可也是官宦人家,不是宵小歹徒”。
杨凌想了想道:“伍文定?哦记得记得,呵呵,原来是伍文定的公子,令尊大人的名号我是听过的”。
伍文定原是常州推官,前些rì子魏国公徐俌与民争田,官司打到州里,伍文定将田断给了那个平头百姓,魏国公大怒,依托关系将案子移送京城,想要严惩伍文定,幸好韩威就在刑部,探望杨凌夫妇时顺口说起此事,杨凌对焦芳关照了一番,这个推官不但未受惩罚,反而升迁成都府同知,杨凌没想到自已救的居然是他的儿子。
伍文定听他直呼家父名讳,丝毫不知避忌,神sè略有不悦,高文心看出他不愉神sè,说道:“我家大人是御前亲军统领、内厂总督杨大人,伍公子可曾听说过?”
伍汉超一听大吃一惊,焦芳擅于拢络人心,又知道自已的靠山杨凌在地方上势力还浅薄的很,所以既施惠于伍文定,早已暗中透露给他消息,表示是杨凌过问,魏国公才没有构陷他。
伍汉超艺成下山四海游历,已经见过父亲,自然知道这其中关节,更知道杨凌的权势如rì中天,漫说直呼他父亲的名讳,就算那位同知大人就在眼前,也得屈膝下拜,见过上官。
伍汉超是官宦子弟,一听这是朝中的高官,原来的洒脱自然顿时一扫而空,神情局促地道:“原来原来是杨大人,久闻大人威名,草民有伤在身,不能全礼”。
杨凌道:“唉,你我兄弟相称不是好好的吗?何必用那些官场上的繁文缛节?你还有伤在身,不要说那么多了,文心,快帮汉超兄疗伤吧”。
高文心应了一声,上前取下伍汉超手中银针,又换了一枝,窥准颈下穴道轻轻捻下,玉人就在眼前,淡淡幽香盈人,腻玉般的肌肤在烛影下泛出温润的光泽,伍汉超可是不敢再有什么遐,只得屏息敛目,静静的让她救治。
杨泉叔侄来到杨府已经五rì,第二rì杨凌携妻妾宴请了这对本家叔侄,玉堂chūn、雪里梅百媚千娇,本就是人间绝sè,再穿着绮罗绸缎、珠项玉环,直疑九天仙子谪尘。
饶是杨泉不敢再对这位堂弟家眷生有一丝非分之想,仍是看的眼花缭乱、两眼发直。好在这些内眷礼节xìng的见了一面,就回到内院去了,杨泉纵然心中贪慕,也只好如井中望月。
这几rì天气晴好,一直没有下雪,杨凌心中也暗暗庆幸不已,若再下一场大雪,城四周的难民可就难以存活了。
他受了成绮韵启发,深知要让那些大户赈灾其实也不难,每rì的米粮耗费不足一百两银子,对那些富豪实是九牛一毛,只要诱之以名不愁他们不出手。
杨凌去见了李东阳,又亲自拜访了朱刚、张鹤龄,由这两家率先赈灾,李东阳亲笔书写功德碑立于京师护国寺内,一时京师富贵豪绅纷纷响应,官办、民办的赈灾棚子在京城四处搭起,那些强壮劳力也允许进城寻了份差事做,他们工钱低、肯吃苦,一时皆大欢喜。
此时,杨凌心事重重地刚刚赶进宫去。这些rì子朝廷上不断接到大军收复失地,驱走鞑虏的情报,一时朝野振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