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他,某种意义上,我们似乎遇到同一个问题。
“这都没什么,刘课长,生意场本身就是个意外比机遇要多的地方,这么多年干下来我不能没有这点意识。但你知道——”
他的双手交握着,他把指尖挤得发紫。我还沉浸在他上一句话里蕴含的道理中,我总觉得自己能从那句话里想明白些什么,但他涨红了眼看向我。
“刘课长,我还在处理这边这些让我焦头烂额的事,却意外发现我妻子出轨了一个女人,我想到就反胃,我……”
啊?你这不是坦白了骗保吗?这种信息量对我来说有点超过了,所有疑惑化作一个暂时的不解的表情,他看着我,摇摇头说:“你放心,我不会再买这个保险了——我应该也失去资格了。”
我搞不懂他,他摊开了跟我说这些,难道真把我当朋友了?
“刘课长,是我对女人再没什么吸引力了吗?那个人、那个人绝对没有我成功啊,我见过她,瘦瘦高高的——她在市三中教语文,你知道吗?我只要……”他停住了,长叹一口气道,“我搞不懂。”
不知为何,我猜到了他藏住的半句话,他带着这样的表情,想说的一定是“我只要写封匿名信她就失业了”,出轨是绝对不对的,可我在一瞬间就站到了那两人的阵营。
“廖老板,这和你没关系。”我还是安慰他道。
“我还有点吸引力对吗?”
我很想点头,他伸过手来想要握住我的手,那一刻我根本来不及想什么,反应过来时我的手已经弹开。
“那个……廖老板……”我不知道找补还有没有意义。
他挺直的腰板塌下去了:“抱歉,抱歉。”
我的手机关机了。
这样灰色的一天里,我很多次停止又重启,当我最终想通了(或许只是我以为),我的手机却停下来。这里离我们公司很近,我在繁华的八九点钟的公路上走了大概二十分钟,城市的霓虹灯光让我想到它们背后该是什么样的产业链,廖修说他多么多么顺利,却又说见多了回报远小于付出的事——我才发觉顺利的人可能并不像我想的一样,有的人之所以能够一直乐观,是因为想通了比别人更多的事。
生意场是个意外比机遇多的地方,可世界上哪里不是这样呢?廖修只大我两岁却比我成功这么多,映射到我身边所有年少有为的人身上(我从前还不觉得自己比他们差了什么),我顿时感觉到一种降维打击。我们差的是思想,是翻开生活经验和小聪明之后,在最底层刻着的东西。
我开始为自己感到悲哀了,我到底在矫情什么呢?
我用办公室的座机打了出去,那串我最熟悉的电话号码,那个我现在立刻就想见到的人。
“安萧……”我紧握着听筒,“我手机停机了。”
我却只说出这些来。
我坐在空无一人的走廊上,二十二楼很少有加班到九点多的情况,这个走廊是黑色的,透明的黑,电梯那边的窗户照进来外面的光,塑料一样的地面被照得像是波动的水,我漂浮在水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