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不知道就算了,免得你心里酸酸溜溜的,吃了苍蝇样。
他就盯着那哨兵,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哨兵说,回到连队你就知道了。
他说,到底出了啥事嘛。
哨兵说,回到连队你就知道了嘛。
他只好从哨兵面前走开了。
走开了,然而哨兵云里雾里的话,不仅是如苍蝇样在他的心里嗡嗡嘤嘤飞,而且还如蚂
蜂样在他的心里嘤嘤嗡嗡地飞来蜇去,尖细的毒刺扎得他心里肿胀,暗暗作痛,仿佛胀裂的
血流堆满了他的整个胸腔。他不知道部队发生了什么事,但他坚信那发生的事只能是他和刘
莲的事。
往军营里走去时,他的双腿有些软,汗像雨注样从他的头上、后背往下落,有几次他都
想从军营里重新返回到军营外,可迟疑一阵子,他还是硬着头皮朝着军营里边走过去。
按照以往公务员们探家归队的习性,都是要先到首长家里报到,把给首长和首长家人带
的礼物送上去,向首长和家人们问好道安后,才会回到连队里。可是吴大旺走进营院却没有
先到师长家,不言而喻的缘故,他微微地颤着双腿从一号院前的大马路上过去时,只朝那儿
担惊受怕地扭头看了看。因为有院墙相隔着,他看不见一楼和院里的景观,只看见二楼面向
这边的窗户都关着,有一只麻雀落在他和刘莲同住了将近两个月的那间卧室的窗台上。这当
儿,他极想看见刘莲突然开窗的模样儿,看见刘莲那张红润的苹果样动人的脸,从那张脸上
借以她脸色的变化,判断他和她的爱情是否已成为哨兵说的军营里发生的天大之事。为了证
明这一点,他就在路边顿住了脚,站在那儿望着那扇窗。那扇窗子曾经目睹、见证了他和刘
莲不凡的爱情和故事,可是这一会,它却总是竖在半空,沉默不言,不肯打开来看他一眼。
这叫他在转瞬之间,对那个不同凡俗的爱情故事产生了一种飘忽感。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在他的脑里风一样吹过去,那种失落和孤独,就又一次填满了他的心。就那么呆呆地看一会,
见那落在窗台上的麻雀在那儿悠然自得,不惊不恐,这就告诉了他,刘莲不会马上那么巧地
把那扇窗子推开来。也许她就不在那间屋子里。说到底她还不知道他从家里回来了。走之前,
她一再叮嘱他,没有接到连队归队的通知,他千万别归队,可以在家安心地住。
可他归队了。
他首先担战心惊地回到了连队里。
到了连队时,时间正置为饭后的自由活动,要往回,这时候士兵们不是在屋里以写家信
而滋补精神生活,就是在屋外翻单杠、跳木马、洗衣服、晒被褥,或者在树荫或太阳下面聊
大天,议论革命形势,回忆家乡往事。可是,这一天,连队门前却空无一人,静如乡野。吴
大旺已经清楚地感到军营里的寂静有些反常,如同暴风雨来临之前反常的无声无息。那种无
声无息的宁静,越深邃寂寥,就意味着到来的暴风雨将愈发猛烈有力,甚至会摧毁一切。他
心中那种蜂蜇的疼痛和不安,这时已经到了极致的顶峰,在距连部还有十几米的路边,忽然
间双腿就软得挪抬不动,寸步难行,瓢泼的虚汗在脸上宛若倾盆之雨,使他有些要倒在地上
的晕弦,于是,慌忙放下行李,扶住了路边的一棵桐树。这时候,兄弟营的一辆汽车从他面
前开过来。汽车两边坐满了着装整齐的士兵,中间码满了他们的背包,而每个士兵的脸上,
都是别扭而又严肃的表情,似乎他们是去执行一次他们不愿又不能不去的任务。而靠着吴大
旺这边的车厢上,则挂着红布横幅,横幅上写着一句他看不明白的标语口号——天下乃我家,
我家驻四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