嗖嗖嗖,一股箭雨从树林中射了出来,虽然箭支的力道看起来好像并不怎么样,但是这弓箭的威力让人震惊。很多箭支仅仅是划破了战马的皮肤,或者射中了骑士们非躯干的位置,清军骑兵竟然一阵人仰马翻。
战马翻滚在地,四蹄在空中疯狂踢踏着,仿佛正在遭受剧烈的痛苦一般。
“箭头有毒!”不知道是谁大喊了一声。吴三桂和甲喇章京这才意识到,箭头竟然有毒,怪不得战马和士兵们的反应无比痛苦。这是土司部落特制的一种毒药,有的土司制毒可以瞬间取人性命,而孟雄他们部落惯用的毒药却不是立刻取人性命,而是一种类似于神经麻痹的毒剂,中招之后,全身如同蚂蚁嗜咬一般,就像是触电一样,痛苦不堪。
而且这种毒剂药效非常快,颇有些见血封喉的意思,只需要在箭头上涂满,就算是战马这种体型较大的生物,也是一击必倒。只不过药效过去很快,最多只能维持一刻钟。但是战场上别说是一刻钟,哪怕就是一息,也有可能扭转战局。
“他们在哪!在哪!”一个甲喇章京大吼道。土司兵的近战能力也许不行,但是这种密林偷袭简直就是土司兵的强项,这些山民一直生活在大山之中,别的不说,就说捕猎,如果你不能比动物还能隐藏自己的身形,你就很难捕获那些嗅觉听觉灵敏的野兽。
所以三千土司兵隐藏在密林中,只要不出现,清兵根本就看不清他们的位置。满洲八旗气急败坏,朝着树林射出一轮轮箭支,但他们看不见目标,只能采用盲射的手段,盲射根本无法对土司兵造成什么实质性的威胁,只有少部分不走运的士兵才会被箭支射中。
土司兵这么一耽误,清军的脚步很明显被迟滞了一下,这给炮兵创造了绝好的射击机会,大量火炮直接打出了早就装填好的霰弹,前排冲锋的骑兵瞬间被打空了一大片。吴三桂惊骇万分,倒不是怕对方的火炮,这火炮的威力吴三桂在关外的时候就见识过了,对方的火炮无非是在明军火炮的基础上升级了威力、射程、准确度而已。
但是对方在树林中竟然还有埋伏的兵马,这就让吴三桂彻底怕了,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鬼知道对方会不会还有大量兵马在树林里面埋伏?或者说对方的援兵会不会陆续抵达,这都是未知数,吴三桂不敢赌,这兴华军现在就跟谜一样,吴三桂完全猜不透,怪不得朝廷要发文书给西路军,恐怕就是来提醒西路军小心的,只是他们这一票将领包括豪格在内都托大了。
“该死的夏国相!”吴三桂此刻恨不得把夏国相这个蠢货千刀万剐,一切的一切都是他贪功冒进惹出来的。硬是把一场小小的,围攻铜矿的战斗打成了一个十几万人参加的战役。别的不说,清军调来了快十万人马,对方的投入也在不断增加,一眼看过去,也超过了两万人,这还不算后面的部队,鬼知道后面还有多少人,再这么耗下去,恐怕清军就危险了。
“不能打了!撤回去!”吴三桂对队伍前面的甲喇章京喊道。
不过,吴三桂此人在汉军之中颇有威望,数万汉军倒是能听他的命令,可是放在满洲八旗之中就不好使了,都是豪格的嫡系,谁会理睬一个汉军将领。
“勇士们,殿下给我们的命令是哪怕打到最后一个人也要消灭这些尼堪的炮兵,跟我杀啊!”甲喇章京举起兵器大吼道。
“杀啊!”两千多剩余的骑兵冒着箭雨继续奔向炮兵阵地。张超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步兵被清军正面的攻击部队拖住,双排空心阵现在不能散开,炮兵就算是得到了支援,可是独立作战风险太大,哪怕对方有一个牛录突进去,那都是灭顶之灾。
“快!冲上去,各营自由射击!”千钧一发之际,炮兵的后方出现了大量的步兵,一员大将一马当先冲在最前面,不是宋志还能是谁。眼见土司兵跑得飞快,兴华军将士们的好胜心也被完全激发出来,他们立刻启动,在后面追赶,虽然依旧是慢了一些,但好在经过一夜强行军,依旧比原定时间早了很多赶到了战场。
宋志带着一个营冲出来,根本顾不上喘口气,端铳就打。砰砰砰,虽然声音不整齐,但是爆豆一般的火铳声响起的时候,对方的骑兵还是被硬生生给打停住了,整个冲击队伍就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按住了一般,前锋数百人应声落马。无主的战马立刻在战场上奔跑四散开来,仿佛是无头苍蝇一般。
这短暂的时间给炮兵争取了第二轮射击的机会,轰轰轰,又是一轮霰弹打出,距离近了,霰弹的威力更大,大批清军连人带马被打得四分五裂,惨死当场。领头的两个甲喇章京更是被打成了一堆碎肉,如果战后清军能有机会收拾尸体的话,就会发现,他们当中的很多人人间蒸发了,当然,他们不是真的消失了,而是变成了一堆堆无法辨认的零件。
“进攻!”又是一阵呐喊,密林中数千拿着冷兵器的士兵冲杀了出来,朝着混乱不堪的清军骑兵冲了过去。吴三桂定睛一看,他娘的,打的竟然是沐王府的大旗,这是沐王府的军队也到了。
轰轰轰,更多的炮弹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射来,战场上的清军再次遭到了火炮的洗礼,不仅仅是吴三桂这边,其他各部也都被笼罩在炮火之中,第二梯队的炮营也顺利赶到了战场。
豪格发出了绝望的嚎叫,“不!不!”因为这意味着,敌人的援兵在源源不断地赶来,而他们的军队却不会得到一丝一毫的支援。
战斗一直在进行,太阳升起,再落下。清军被兴华军的炮兵火力打得抬不起头来,进攻变成了防守,防守变成了后退,后退变成了被压缩,数万清军的阵型不断缩小。四面八方都是围上来的兴华军士兵,当第二天的太阳再次升起的时候,豪格惊讶的发现,对方的人数竟然又增多了。那时高衡的第三梯队连夜赶到了,包括高衡自己,也出现在了战场上。
“这!这不可能!”望着漫山遍野的兴华军,豪格彻底傻眼了,至此,双方兵力全部到齐,一场因为夏国相擅自行动而突发的遭遇战,随着双方不断朝永宁府增兵,最终竟然演变成了清军西路军和兴华军主力在云南边陲的总决战。
兴华军共计出兵三万余人,清军有近十万大军。如果从兵力上来看,当然是豪格有优势,可是经过数日激战,豪格的人马损失近半不说,本身也是强弩之末。而兴华军的生力军却源源不断涌来,此刻,双方的兵力对比大约是三万对六万,虽然是二比一,但清军的六万人之中光是伤员恐怕就要上万了。兴华军这边相对要好很多,只有两三千伤兵。
而且人多的一方因为没有火炮,反而被压缩在面积不大的区域内,也就是三万人反过来包围了六万人。从地形上来看,清军背后是一条可以趟过去的河水,其余三面被围。兴华军的骑兵收拢,步兵和三个营的炮兵组成了一道围困防线,骑兵随时机动。高衡亲率总预备队在后方压阵。
豪格不是不想走,如果大家保护他突出去,应该没问题,硬冲可以突破,只要趟过河水就能逃出生天。但这会带来一个问题,敌军衔尾追击,豪格能走脱,他的军队走不脱,这五六万人最后能剩下多少,谁也说不好,豪格就会变成光杆亲王,这么大的败绩,豪格恐怕除了以死赎罪,没有更好的办法。左右是个死,豪格只能硬拼,哪怕就是死在战场上,也好过败军之将被多尔衮处死。
作为皇太极的长子,豪格这点傲气还是有的。但是豪格有傲气,不代表其他各部有傲气,满洲八旗可以陪着豪格一起迎接死亡。但是汉军八旗呢?蒙古八旗呢?他们是投靠清廷指望着升官发财的,可不是在这里死拼的。连日作战,特别是汉军的消耗巨大,已经不能用强弩之末来形容,吴三桂麾下众将都是灰头土脸,敌军的反攻出人意料,就连吴三桂本人心中都在打鼓。
“大帅!我军已经三面合围清军!”景冲急匆匆前来禀报道。
“矿场那边怎么样了,矿工和郭俊良的人退下来吗?”高衡点头问道。既然大军到了,郭俊良的任务就算是胜利完成了,高衡都不用去看郭俊良的残兵,谁都知道,这些天艰苦卓绝的战斗之下,郭俊良他们能活着就已经算是奇迹了。
景冲摇摇头道:“他们不愿意退下来。”
高衡道:“嗯?为什么?”
景冲抱拳道:“郭旅长和将士们还有矿工兄弟们发誓要为战死的弟兄报仇。即便他们已经精疲力竭,可是还要打。”
高衡对景冲道:“都是铁血汉子,那好,听我号令,准备发起总攻。”
“是!”景冲立刻返回了自己的队伍。
高衡催动黑雄马,沿着兴华军各部方阵急奔,一边朗声道:“我兴华军自成军以来,还从未对清军有过一场大规模的歼灭战,虽然我们在昆仑关消灭了拜音图的人马,但那只不过是东路军的一个分支,并没有伤筋动骨,但如果,我们今天能在这里灭了西路军,那就相当于砍断了清军的一个臂膀,以后的建虏那就是只有一只手的残废。同时更能打击清兵的嚣张气焰。”
他顿了顿道:“自入关以来,建虏在华夏大地上犯下的罪行罄竹难书。他们抓丁抢粮,烧杀掳掠,无恶不作。我们死难的百姓曝尸荒野,任野狗啃食。断骨碎肉比比皆是,孩子失去父母,老人失去儿孙,这是我们华夏民众永世难忘的血海深仇。将士们,我们的身后就是云南,云南的后面就是我们的家,我命令你们,发起总攻,给死难的华夏百姓报仇,为我们的同袍报仇,要像在昆仑关一样坚决彻底消灭敌人,立下大功。这是我作为兴华军主帅对你们的命令,也是兴华军二百六十万百姓对自己的子弟兵的命令,更是华夏亿万民众的呐喊,现在,进攻!”
“驱逐建虏,恢复中华!杀!”
数万兴华军就像是被点燃了发动机的战争机器一般,从三个方向同时压向了被包围的清军。火铳兵扛着火铳稳步前进,骑兵催动着战马,小跑着接近敌人。炮兵已经完成了射击准备,高高扬起的炮口直指敌军。
豪格这边,恐惧在整个军队中蔓延,兴华军杀气冲天,王师所带来的威压岂能是建虏这种强盗集团所能比拟的,不错,建虏就是强盗,你问他们为什么打仗,他们就是想抢掠中原,把华夏百姓变成他们的奴隶,这就是他们的目标。所以,这样的军队没有以天下为己任的信仰,充其量就是一帮嗜血匪徒罢了,跟兴华军这种有坚定信念的军队根本没法比。
“大人,我们怎么办?大人,突围吧。”清军之中这样的声音此起彼伏。只有豪格和鳌拜等人明白,面对敌人优势火力,除了冲上去拼死一搏之外,根本没有好方法。突围就意味着放弃军队,即便主将能逃走,回去也不会有好下场。
鳌拜咬牙道:“殿下,突击,集中所有兵力朝本阵突击,看见后面的大旗了吗,那应该就是敌军主帅所在。全力一击,不管死多少人,破开前面的阵型,擒贼先擒王!”
豪格没有说话,而是默默带上了自己的亲王金盔,将下面的系带给系紧,然后缓缓抽出了腰间的宝剑。“我豪格就算是死,也要死在冲锋的路上,不能给皇阿玛丢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