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也不待我回他一句,就兀自转身走了。来去匆匆,若非桌子上那个小包,以及身旁的白秋仓为证,我都要以为是做一场梦了。
叶大哥走后没多一会儿,萧归寂便就端着药碗过来了,我同他说了刚刚的事情,他沉默了片刻,才开口道:“怪不得刚才岳父大人说有人送还了江湖坤令呢,原来是这样。”
我点了点头,没再说话,只低头喝着那苦的要命的药。
只有白秋仓在一旁叹着嚷着:“啊,一代大侠竟然要出家做和尚……一代……”他突然顿了一下,站起身来,“他他他,他是叶家的人吧?我了个去!叶家的人!不行!不能让他去出家!”
说着就匆匆忙忙的跑了出去。只留下我和萧归寂隔着药碗面面相觑。
……
又在明安住了几天,我身子好的差不多的时候,我们回到了帝京。
萧归寂他爹和娘已经带着萧清安回去临南了,帝京这个大宅子便就空荡荡的。我想着让萧缇语也搬回来住,可萧归寂却说她喜欢在外面跑,不喜欢回家,于是便也就作罢。
十一月寒风起,在历经了这一场有惊无险的闹剧后,似乎是苍天开恩一般,太宁十八年的冬天,并没有十分寒冷。
因为一切都已经结束,天下平宁,萧归寂也没有什么事情,就整日里在府中陪着我看花看草看鸟喝茶喝药喝粥,不知道是不是他照顾的好,我的身子也在这暖冬里,一天天好了起来。
过年的时候,秦飍老头儿来过一次,为我把了脉,又仔细的将我查看了一番,却什么都没说。连上元节的花灯会都没有等,就骑着他的小毛驴云游去了。
过了年,就不再是太宁十九年了,而是天安元年——白秋仓那货把国号改成了天安。
天安元年二月,我和萧归寂一起南下临南,去接萧清安回来。算起来,萧清安也已经有三岁多了,应该开始学习一些世家的东西了,不过我想萧归寂他爹娘应该教过他一些了,但总是把他放在临南也不好,毕竟是亲儿子,我也会想他的。
因为照顾我的身体状况,我们一路走走停停,偶尔还去看看山水,走了近两个月才到了临南,临南护城河畔那一片桃林都开始凋落了。
马车在侯府老宅前停下,望着眼前低调肃穆的宅子,我第一次感受到了时光荏苒这个词的魅力,想想上一回来,还是在太宁十五年,大概是五年前了,都这么久了啊。
因为提前得到了通知,萧家二老和我那傻儿子都在门口候着。我才刚从马车上下来,眼前绿油油的一团闪过,有个小小的身子撞进了我的怀中,不晓得这半年中萧家二老喂了他一些什么饭,他如今白白胖胖气力又大,竟然撞的我向后退了一步,一时间有些岔气,胸中一阵汹涌,竟是剧烈的咳了起来。
这小半年来,萧归寂一直将我照顾的很好,已经有许久不曾这样咳过了,而这一咳也没有再停下来,我只觉得似乎整个肺腑都要被咳出来一样,咳了好一阵子,大约是气息又串了一下,肺腑间突然剧烈疼痛起来,像是有无数银针刺着一样。
萧归寂原本正在同二老打招呼,见我如此,就忙过来扶我,情急之间,一把将萧清安推了出去,他大约是急了一些,用的气力也大一些,萧清安一下子跌在地上,脑袋刚好摔在门前台阶的横沿的边上,一滴滴的血顺着小脑袋流下来,我只瞥了一眼就急了,也顾不得自己还咳着,一把将萧归寂推开,就奔过去看儿子。
萧家二老也赶忙过来将萧清安抱回了府里,眼见着他流得血越来越多,我急的不得了,更是咳起来就停不下来。萧归寂也知道自己做错了事情,便只沉默着为萧清安处理包扎了伤口,就在我身旁坐了下来,一句话也不说。
我坐在床前,原本是想着陪着儿子,等着他醒过来,然而我自己却一直在咳嗽,根本停不下来,还没待萧家二老发话,萧归寂就拉着我往外走,我想了想,我在这儿咳嗽,的确是会打扰到萧清安,于是就跟了萧归寂出去。
找了一间房间进去,萧归寂把我安置到一张软榻上,却还是一言不发。
我一边咳着,一边抬手握上他的手,“咳咳咳……没关系,不怪你的……咳咳咳……”
他抬眼看了我一眼,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一把捉过我的胳膊,为我把起了脉,然而很快,他的手指就颤抖了起来,却不肯将手从我腕间移开。一遍遍的把着脉,他的眉头从深深皱着,到渐渐舒展,又猛然蹙眉,一眨不眨的看着我的脸,眼中竟然有些清晰可见的水意。
我气息稍微稳了一些,就冲他笑了笑,“别难过啊,我们不是早就知道的吗?这么久了,你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吗?”
他手指从腕间移开紧紧握住我的手,还是一眨不眨的盯着我,声音是抖着的,“你是不是早就准备离开我了?”
我笑了笑,又咳了一声,“哪有啊,我也以为我会好的。可是……”
只是说着话,就又咳了起来。他转身坐在我身旁,伸手将我紧紧的抱着,还像之前那样将头抵在我的肩上,这一次,他的声音中,竟有了些哽咽,“长歌,你还记不记得,你说过的,你不会再离开我了。”
记不记得,在这种时候,还有什么意义呢?
我暗自叹着,哼哼两声,佯作生气道:“那时候我还没想起来,你那样坑我说那些话,我还没同你算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