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对你是件苦差,对他们却是美差。德拉蒙德只要打个响指,说一声‘我要法院驳回’,他手下的3个律师就会一头钻进图书馆,两个律师帮办就直奔计算机,从上面调出以前的答辩状。啪!他们三下五除二,立马就搞出一份厚厚的答辩书,而且是有条有理,有根有据。然后德拉蒙德就接过来看几遍,推敲推敲,每小时收费250美元。他或许再找个合伙人把稿子看看。最后他要修改编辑加工了,手下的律师又会钻进图书馆,律师帮办又再打开计算机。这是敲竹杠哪,可大利公司有的是钱,把钞票付给延利·布里特这样的人,他们是不会心疼的。”
我觉得我的对手像一支强大的军队。左右两部电话同时响起,布鲁索一把抓住附近的一部。“忙去吧,”他对我说。接着又对电话耳机说:“喂。”
我双手捧着那一堆文书回到办公室,关好门,开始阅读对方的答辩书。答辩书陈述巧妙,打印清晰。我很快就发现,我在起诉书中说过的每一件事,在这里几乎都有富有说服力的反驳。而且语言丰富,阐述清楚,不像一般答辩书那样充满陈词滥调,确实是一篇精彩的杰作。作者恰到好处地大量引用了权威的观点,从而使自己的立场大为加强。在许多页的底部都有花哨的脚注。答辩书开头甚至还有一张目录表,末尾还附有索引和参考书目。
这份答辩书只有一个不足之处:作者没有准备好一纸命令,让法官签字批准大利人寿保险公司的一切要求。
读过3遍以后,我理清思路开始做笔记。可能会有一两个漏洞供我捣腾。震惊和恐惧慢慢退去,涌上心头的是我对大利公司及其所作所为的无限厌恶。我把袖管高高卷起。
列奥·F.德拉蒙德先生也许是一位天生的打官司的奇才,也许有数不尽的仆从任他随意使唤,但我鲁迪·贝勒没有别的事可干。我聪明。我年轻有力。他想跟我打一场笔仗,行!我奉陪。我一定把他拤死!
戴克以前曾6次参加律师资格考试。在加州考第3次时,他差点儿就要通过了,但最后一算总分少两分,还是以失败结束。他非常坦诚地告诉我,他在田纳西州考的3次,每次的分数都离及格相差一大截。他是否想通过资格考试,我说不准。他为布鲁索拉案子,每年赚4万元,而且不必忍受任何职业道德的约束(这不是说,布鲁索受什么约束),也不必交律师公会会员费,为接受继续教育操心、参加专题讨论会、出庭辩护,或者因没有为公益事务出力而感到内疚。至于开业律师的经常花销,他当然更是不用支付一分一文。
戴克是一条蚂蟥。只要有一位律师的大名供他使用,有个办公室让他可以在里面干活,他就可以开展他的业务。
我们坐在特鲁蒂饭店的一个角落里吃着午餐,店里的顾客多是搬运工。戴克讲话的声音极低,我勉勉强强能够听见。有时候,尤其是在医院的候诊室,他的胆量大得可以让你不快;而在另一些时候,他却又胆小如鼠。此刻,他正在叽叽咕咕地告诉我一件事。尽管他迫不及待地想让我听清,但还是一边说一边不时地回头张望,生怕随时都会有人袭击他。
“此人过去就在这个事务所干活,名叫大卫·罗依,跟布鲁索非常接近,连钱都在一起数,真是亲热非凡哪。后来罗依出了毛病,被取消了律师资格,再也不能当律师啦。”戴克用手指抹去了沾在唇上的金枪鱼色拉。“活该!他离开了事务所,走到街对面,开了一家做皮肉交易的夜总会。它失火了,开一家,又烧了。他再开。不久以后,皮肉行业内部爆发了一场大战。布鲁索很精明,不会卷入漩涡中心,而总是站在它的边缘。你那个朋友普林斯·托马斯也是如此。这场大战打了两三年,时不时会有一具死尸。接着就斗得更凶。由于某种原因,罗依和布鲁索严重不和。去年,联邦调查局盯上了罗依。有谣传说,他就要开口唱歌啦。懂我的意思吗?”
我点点头,把头埋得和戴克一样低。谁也不会听见我们的话,但我们弯腰埋头吃饭的姿势,却也引起了一些人的注意。
“嗯,昨天,大卫·罗依当着大陪审团的面作了证。他想必是做成了交易啦。”
说完这句关键性的话,戴克挺直了腰板,垂下了眼睑,就像是说其余的事我应该自己去揣摸了。
“哦?”我逼问道,仍然弓着腰。
他皱着眉,警惕地向周围看,然后又把身子弯下来。“他很有可能会告发布鲁索。或许还要告普林斯·托马斯。我甚至还听到了一个毫无根据的消息:有人已经开出价格,要买他的人头呢。”
“暗杀!”
“不错。轻点。”
“谁?”肯定不是我的雇主。
“你放开胆子猜吧。”
“决不会是布鲁索。”
他闭紧嘴巴,扭扭捏捏地朝我笑了笑,没有给我机会欣赏那4颗大板牙。“这也不是头一回啰。”说完就咬了一大口三明治,一边慢慢嚼,一边意味深长地朝我点着头。我等他把口中的三明治吞下去。
“那么你到底想告诉我什么呀?”我问。
“给自己留条后路。”
“我没有后路。”
“你也许不得不动一动。”
“我到这里还没几天呢。”
“情况可能会变得很糟。”
“那你呢?”我问。
“我或许也得动一动。”
“其他几个人会怎么样?”
“别替他们操这份心,因为他们决不会替你操心。我是你唯一的朋友。”
他这番话我推敲了好几个小时。他了解的情况比他说的要多得多,只要再在一起吃几顿中饭,我就能让他一点不剩全部倒出来。我强烈地感到,他正在寻找一个合适的地方,以便在灾难降临时栖身。我已经见过事务所的其他几位律师——尼柯拉斯、托克塞和里奇,但他们都十分内向,无话可谈。他们的门总是锁着。戴克不喜欢他们,他们对他的感觉我也只能依靠猜测。我听戴克说,托克塞和里奇是朋友,可能正在筹划不久另立门户。而尼柯拉斯则是一个酒鬼,处境十分困难。
布鲁索可能发生的最糟结局,将是受起诉,遭到逮捕,在法庭上接受审判。这一过程至少要一年时间。他仍将可以继续工作,经营他的事务所,我想。在他判罪之前,他们是无法取消他的律师资格的。
别紧张,我不断地这样劝慰自己。
而且,万一我被扔到大街上,那也不是什么新鲜事。以前已经发生过,我不是照样站得挺挺的没趴下?
在我驱车往包娣小姐家的方向驶去的途中,经过一个公园,里面至少有6支棒球队在灯光下进行比赛。
我在一家洗车行旁边的公用电话亭停住,拨了电话号码。电话铃响了3次,传来她的声音:“喂。”声音在我全身回响。
“克利夫在吗?”我把声音压低了8度。如果她说一声“在”,我马上挂断电话。
“不在。你是谁呀?”
“鲁迪,”我用正常的声音说。我屏住气,等着传来一声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