耐心等到杨伟把自己带来的六万块现金拿起收进保险柜,吕袁桥屈指轻叩桌面,亮出警官证。
“杨总,麻烦你,跟我走一趟。”
杨伟一手扶在保险柜柜门上,一手撑在膝头,半拧着身子,语气略显古怪:“我犯什么事儿了?”
话音未落却听外面闹腾起来,有个烟嗓在那大喊:“所有人都不许动桌上的东西!你!别碰手机!离开座位!蹲下!都蹲下!”
吕袁桥站起身,温和的冲杨伟笑笑:“犯了什么事儿,回公安局,咱俩慢慢聊。”
杨伟的表情瞬间阴沉。
十一点整,县公安局大楼依旧灯火通明。讯问室隔壁的监控室里,一群人或者坐或站,目光无一例外的盯着单向玻璃。此时此刻,扒去富少伪装的吕袁桥身着制服正襟危坐于审讯台后面,背后墙壁上是义正严明的“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杨伟,我接下来的问题你可以不回答,但是——”他微微倾身,笑得十分亲切,“我们盯你有段日子了,并从你的客户手里取得了相关证据,非法经营和偷逃税款板上钉钉,最迟明天上午十点经侦的人就会过来把你提走,而在此之前你还有十一个小时来帮我们解决问题,态度好,配合度高,我是可以替你说好话的。”
审讯椅上的人神情坦然,只是笑笑:“吕警官,你戏演的不错,有钱人那劲儿拿的还挺地道。”
“谢谢。”吕袁桥丝毫没有证明自己是真土豪的意图,同时拎起置于桌面上的证物照片,“我们调查过,从你开始涉及咨询行业起,卖出过至少上百张这种可以‘趋吉避凶’的符,而这一张,你好好看看,卖给谁了。”
探身眯眼看了看照片上的血符,杨伟摇摇头:“我没卖过。”
罗家楠“嗙!”的拍了把桌子,严厉道:“这上面可有你的指纹!不老实交待,你就是凶杀案的第一嫌疑人!”
杨伟闻言一怔,坦然的表情随之消散,眼神迷茫且夹杂着一丝彷徨:“我是说……我不卖这东西,是看谁有缘分,送谁……”
“是,你这‘缘分’挺值钱的。”吕袁桥回手拍了拍桌上那摞被牛皮纸包裹着的六万块现金。他自己出的钱,懒得走程序跟上面申请,多跑几个自动提款机的事儿而已。能拿回来,就是得等杨伟去经侦那把该交待的都交待完了,结案归还证物。
杨伟不言声了。
“诶诶,说话,问你问题呢,这符卖谁了!”
罗家楠不耐敲桌。镜子后头一堆领导跟那看着,他没功夫跟这孙子磨嘴皮子。卖符的钱不入账,以免被税务稽查,警方在公司财务那没找到买家记录,只能从杨伟嘴里往出撬。
杨伟皱起眉头:“太多了我真想不起来,都一样的符,我知道哪张是哪张啊?”
和罗家楠互相看了一眼,吕袁桥谨慎的透露出案件信息:“买这张符的人,孩子有病,绝症,大约七年前,想起来了没?”
“……”杨伟凝神沉思,片刻后说:“求符的是有几个孩子有病的……但是七年前……”
他说着,抬起没被拷着的那只手抓了抓锃光瓦亮的脑瓜顶。之前那头乌发是假发套,抓人的时候被罗家楠发现了,一把给薅了下来。人一下老了十岁,蹲过大牢的沧桑随之显现。
努力回忆了半天,杨伟无奈摇头:“真想不起来了,好像那会没这么个人来求符。”
看来不是用孩子的病为由头找上杨伟的,罗家楠搁心里头琢磨了一番,想起杜海威提到封相框的特种水泥,考虑凶手可能从事相关职业,于是说:“这人应该是干工程的,建筑,修路,或者室内装修之类的,有没有印象?”
听他这么一说,杨伟恍然道:“对,是有个修路的工人,那会我公司刚开业没多久,为了做宣传去镇上包过几场演出,有一次演出刚结束就有个男的来找我,说自己家里最近净遇上倒霉事,想求张平安符。”
吕袁桥接下话:“你怎么知道他是修路的?”
杨伟不屑一嗤:“嗨,按行情,求符至少得给六千六或者八千八这种图彩头的金额,可他就肯出六百,说上个工程的包工头还没给结账,拿不出那么多钱来。”
“他说没说名字?”
“没有。”
“体貌特征?”
“三十来岁吧,挺普通一人,嗯……比我高点有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