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火如雨散落,不多时就恢复幽暗与清静,外面仍有欢呼声,可这并不妨碍她听到短暂而沉闷的一声,似是**。倾挽下意识后退了一步,她不会是倒霉地闯破了什么隐秘的**吧。她屏住呼吸,脑子里全是话本子中撞见隐秘被灭口的情节,想到此处,她转身贴在了墙面上。心跳声隆隆响在耳边,她想抬手盖在胸口,手臂刚抬起,墙壁上的石块滚落了下来,落到地上被弹起,滚了好一阵子方停下。
倾挽心脏跳停了一拍,前面也忽然安静下来。正琢磨着如何是好,突然听到滴滴答答似水滴落的声音,倾挽一怔,细听之下才现响动并非出自自己身后,而是前方。接着一人呕了几声,小声嘟囔道:“早知道就不陪你喝什么花酒,你个废物,不过喝了几杯就醉成这样,看嫂子怎么收拾你。哼,我就应该将你丢在这儿……”他的话里带着浓重的西南口音,倾挽勉强听个明白,她松口气,原来是两个醉鬼。
间或有衣衫摩擦的声音响起,想来那人正试图掺起那位始终一声不吭、瘫在墙壁上醉得不省人事的人。黑暗中,两人行得缓慢,步伐踢踏错乱,男人不时低咒。他们行进的方向与她一致,她等了好一阵子才慢慢从墙壁上站直了起来。
哪知刚踏出一步,又有一人向着他们的方向跑了过来,“怎么这么久?他……”语气有些急促。
“催什么催,这家伙小解都能睡着,差点尿了我一身。”醉鬼道,他正背着另一个人,那人身形看似高大,使得他的步伐很是不稳。
男人却在离两人五六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没有出手搀扶相助,更不再言语。倾挽并不能看清男子容貌,却分明知道他此刻望过来的正是自己所在位置,而不知为何,她觉得男人目光似能穿透浓浓夜色。
咻,又一声响动,烟花在男人背后天空炸开,登时璀璨夺目。
男人的身子似动了一动。
“喂,你这家伙,还不赶快帮忙,重死了。”醉鬼又踉跄走了几步,抬手抓在他的臂上稳住身子。慢慢地他收回视线,终于抬手帮忙,三人很快消失在巷弄中。
倾挽抵达滢心所说的面馆时,滢心正焦急地到处张望。看到倾挽她松了口气,匆匆走过来,“你再不来我都要去巷子里找一找了,这么短的路也能让你走这么久。是跌跤了吗?怎么衣袖上蹭了这么多灰?”
倾挽摇头,“没有,在里面碰见两个酒鬼,躲了一躲,可能是当时蹭到的。你的侍卫被甩开了?”
滢心抬手搭上她的肩膀,“本公子亲自出马就没有不成的,咱们走吧,不过一会儿到了可别跟个女人似的大惊小怪的。”
倾挽好笑瞥了她一眼,怎么穿了男装就忘了自己本来就是女人了?
*****
倾挽抬眼看了看竹匾上的“逐芳楼”三个字,有些意外原来滢心也好这口。她挑了挑眉,平淡的反应叫滢心惊讶之余,又生出了些许欣喜的情绪,觉得自己能交上她这个朋友,果然是两人有太多相似之处的关系。
逐芳楼足有三层,大大的灯笼喜庆耀眼,照着下面迎来送往的男男女女,倾挽看着就不由地想到了翊翡楼。在她看来,尽管翊翡楼是个酒楼,可本质上却与逐芳楼并无不同,而翊翡楼规模更大,档次更高,她便也再难对逐芳楼有其他的反应。
这种处变不惊在滢心看来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可于倾挽却有些讽刺。她无言笑笑,看见从门口迎上来一位妈妈。
妈妈远远看见两人的穿着打扮就觉得来了金主,可再走近了瞧见高个儿的面容,一张敷着厚厚妆粉的脸整个垮了下来。
这小祖宗唉,怎么又来了?
可周城主是他们临州城人人都钦佩敬仰的人物,就冲着这点,这位也是打不得骂不得,更是赶也赶不得。想到这儿,她强弯起的笑容变得愈勉强,“周小……公子,您又来啦。”
滢心听见妈妈怪腔怪调的“您又来啦”,就知道她招呼得有多不情愿。可她周滢心向来做事但求随心所愿,从不看他人脸色,否则也不会如此被妈妈视为牛鬼蛇神。
她笑得灿烂,“是啊,许久不见,妈妈可是想我了?今儿我带了一个朋友过来,一来给妈妈捧个场,见见妈妈,二来嘛,也是想见见荧月。”
一听“荧月”二字,妈妈差点忍不住骂出一句脏话来。荧月啊,她的金饭碗,就这么又要被这男不男女不女的家伙霸占一晚。她在心里骂骂咧咧的同时,视线向周滢心身侧略矮上一些的人影看了过去,这么一看,又险些没有翻白眼。
果真是近墨者黑,周小姐身边尽是些奇奇怪怪的人。
妈妈领着二人一直到了三楼的一间雅房,“这房间一直为公子留着,二位公子先歇着,茶水立刻就来。”
场面话谁不会说,尤其是在风月场闯荡了十多个年头的妈妈。心里再是恨得咬牙切齿,面上也得说些好听恭维的话,这是她的本能。
滢心毫不客气在椅子上坐了下来,接道:“茶水无所谓,妈妈先叫了荧月过来便好。”
妈妈脸色僵了一僵,嘴里说着“尽快”就退出了门去。
倾挽注意到妈妈忽变的面色,又想起刚刚在门口她认出自己是女儿身时的惊诧。倾挽对滢心笑道:“我是你带过来的第几个姑娘?”
滢心扬眉道:“可不是人人都有你这般的好定力,万一她们吓得叫出来,到头来丢脸的还不是我。倒是你让我刮目相看,怎么就这么无动于衷呢?”
倾挽向窗边走了过去,“感情你是想看我惊慌失措的样子?倒是叫你失望了。”
目光顺着窗子落到了外面,刚好可以看到外面大堂对台而坐、饮酒作乐、丑态百出的嫖客。她只看了一眼便再没什么兴趣,环胸靠在窗边,好整以暇问:“这个荧月究竟是个什么人物,值得你几次三番跑过来。莫非你真……不对不对,也不知是谁成天将林大哥挂在嘴边?”
倾挽打趣她,滢心故意忽略了后一句话,只道:“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倾挽并不急着追问,静静将屋子打量了一番,皆是半新不旧的布置,不由得更是好奇这里呆会儿会出现一位怎样的女子。
不多久房门被打了开来,可出乎倾挽意料的,荧月却并非想象中的绝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