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香气息让人安定,也慢慢掩盖住空气中的血腥味。
重重幔帐后,君若谨安安静静躺在床上,终于开始睡得安稳。倾挽又熄了一盏灯,悄声走回到床前。
他的皮肤失去了往日光泽,蒙上一层的暗色,双唇白。这是倾挽第二次看到他的睡颜,却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样子。
她的心境也渐为不同。
上一次的她满怀忐忑,甚至不敢多瞧他一眼,唯恐他随时醒来现她的窥视,而这一次他却睡得踏实,甚至可以说是昏迷,让她可以尽情瞧得清楚。
而知道他越多的事,她越加了解一分,也愈的慨叹,慨叹他的隐忍与坚持。他的世界充满华彩,充斥着金银与权力,让天下人钦羡,可他的选择却着实不多,要么隐忍,要么爆。
终于在他的隐忍不中,嫣夫人走到了她生命的尽头。
可这又能怪谁呢?
是怪嫣夫人的情深倔强,怪萧毓的无力阻止,还是怪他的不闻不问?
王爷虽然向皇上恳求去掉蒋嫣的名额,可皇上既然打定了主意要孤立王爷,就势必不会轻易答应。也恐怕皇上早就看穿了萧毓,才会提出赌约,如果萧毓能够在三日之内亲自向他提出要娶蒋嫣,他便会答应他们的请求。可到底当时的萧毓还没有那样的勇气,所以皇上成功拆散了两人,将萧毓拉拢到了自己的一侧。
倾挽支着头想着三人的纠葛,忽然听见外面有人轻声细语交谈着什么,紧接着门被打了开来。
进来的人是好久不见的文夫人。
头随意挽起,面上无妆,显然是半夜得到消息后便匆匆赶来。王嬷嬷已要人封锁了消息,可萧毓闯入王府的姿态太过狂妄,根本瞒不住人,所以就连文夫人都知道了。
孟曦文坐到床边探身看着昏睡中的王爷,握着他的手一直看了好久好久,一句话都没问。直到起身之时,她指了指外面,示意倾挽跟她出去。
两人一直走到了院外,铃兰与玉柳远远站着,看到倾挽遥遥点了个头。
孟曦文在她的身前停了下来,回之际倾挽才现她早已红了眼眶,哽咽得不能自已。
过了好一会而她才平静下来。
倾挽安慰道:“文夫人不必担忧,王爷的伤在肩部,只要休养些日子就没事了。”
孟曦文点点头,半晌开口,却是问:“嫣儿的事是真的?”
倾挽迟疑了一下,沉沉嗯了一声。
孟曦文猛地上前一步,“那孩子呢?”
她的目光急迫,语声急促,倾挽被吓了一跳,“夫人在说什么孩子。”
孟曦文静了片刻,冷冷一笑,“倾挽,你该瞒的不是我,我在祁禹山上就猜到了。”
倾挽只盯着脚尖不言语,孟曦文向一旁走了两步,又很快转回身来,“我一直不敢相信王爷会狠心对待嫣儿,虽然我不愿意承认,但是嫣儿在王爷心中是特别的,所以当看到王爷将她留在听风阁时,我并没有欣喜,只有满心的恐惧。我早晚在想,如果嫣儿会落得此下场,有朝一日我只会更惨。
我一直都想不清楚为什么会这样,心中也一直有所怀疑,直到王爷将你带回来,我就彻底明白了。”
所以才有曦禾苑的那一番试探。倾挽现在回想起来,终于明白她那时凄苦自嘲的笑是为何。她辛辛苦苦爱了这么多年的男人,竟然只愿意与别人生下孩子,为了他们两人的孩子,甘愿瞒下所有人。
“我一直都觉得嫣儿很傻,明明爱着王爷,却非要愚笨地摆出一副冷傲的面孔,硬生生将王爷推到别人的怀中。”她望着虚无的一处,唇角慢慢扯开,“原来真正自欺欺人的人是我自己。”
“夫人,”眼睛无比干涩,倾挽眨了眨眼,“从今后再也没有嫣夫人,您以后也不要再提起吧。夜深了,铃兰也等得急了,王爷那边还需要奴婢照看,奴婢先回了。”
倾挽向回走的时候,孟曦文的低喃自语闯进了耳中,“所以,王爷的孩子真的没了。”
她脚步一顿,又装作什么都没有听见般向回走去。其实她听得明白,前一问是打探嫣夫人的孩子是生是死,而最后一句,是真的惋惜心痛王爷又没了一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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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若谨醒过来时天已半亮,朦胧天光加上烛光,让他清楚看到蜷缩在床边倾挽疲惫的面庞。她将脸枕在手下,而她的手下抓着的,却是他的手。
是想要试探他的体温,还是要给他力量,他不得而知,只感到手臂麻。
他动了一动想要抽回自己的手,她有所察觉,蹭了蹭脸后,将他的手抓得更紧。
他又望了一会儿。
“尹泓。”声音粗粝得他自己听了都忍不住要蹙眉,却也足够尹泓听到。
尹泓以极快极轻的动作闪了进来,焦急的目光巡视一番后,木板一般的脸上罕见地出现了释然的神情,“王爷,您醒了,属下这就去叫宋夫人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