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忘记也是一种解脱。执着于一事,执着于一人,未免心累!”
明哲的手腕被韵儿死死拿捏住,手中的茶杯轻微摇晃,茶水泛点涟漪。
两人眼眸对视,无语凝噎,仿佛一切都定格住了。
“执着于一人,钟情于一世,守望于一生,携一颗从容淡泊的心,走过山重水复的流年,看遍风起尘落的人间,奔赴天涯海角,至死不渝!”
在她的眼眸里,明哲仿佛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虽然渺茫,却很真实。
落有松柏影,浮有花沉香,沁人心扉意,月华映流光。
相府之中,灯火阑珊,月光透过轩窗,洒落于案几之上。二人相对而坐,桌上摆有棋局。她手握棋子,神色凝重,目光不离棋盘半寸,眉头微皱。片刻后,她如释重负,嘴角微扬,眼中流露出自信的目光,只听“啪”的一声,子落。
“哥哥,你输了!”她欢喜道。
瞧她如此欢喜,他默默摇了摇头,将手中的棋子放入棋盘。
此刻,棋局已定,输赢皆现。
看着被扭转的棋局,她已无力回天,投子认输,垂头丧气道:“唉,又输了!”
“胜败乃常事,何须如此记挂,再说你只输我半目,何须唉声叹气?”他安慰道。
“哥哥,你下棋如此厉害,不如教教小穹?”她拉着他的衣袂,殷切般望着他,央求道。
他嘴角微扬,摇了摇头,“不是我棋术高超,而是你心中有事,才会举棋不定,落子为败。”
“有……有吗?”她说话吞吞吐吐,一看便知心里有事。
“我是你哥,若连我都看不出,天底下也没人看得出!”他端起桌上的茶杯,抿了一口。
“哥哥,你说爹爹和娘亲一去数月,多久能回来?”小穹岔开话题。
“爹娘公务繁忙,不在家也是常事,你问这个干嘛?”
“没什么,随口问问!”小穹试图用笑容掩盖自己的心思。
“你若跟我说实话,我或许能帮你,你若瞒着不说,我也不强求。等爹娘回来了,你自行跟他们解释吧!”
“哥哥,我的好哥哥!若连你不帮小穹,就没人帮小穹啦!”她拉着凌云的衣袂,撒娇道。
凌云把她的手强行从衣袂上拿开,眼神无情,决绝道:“你说不说实话是一回事,我帮不帮你是另一回事,烦请不要混淆!”
“哥哥,你不管小穹了吗?”她一脸沮丧,仿佛受了多大委屈,泣咽道。
看她这副可怜的样子,凌云恻隐之心泛滥,“我问你一个问题,你老实回答我,或许我能帮你免受爹娘的责罚!当然你也可以什么都不说,那就不要怪我狠心无情了!”
“爹爹书房里的那幅画是你弄坏的吧?”
小穹眼神飘忽,坐立不安,心提到嗓子眼,“哪幅画?小穹怎么不记得爹爹书房里有幅画?莫不是哥哥记错了?”她的心怦怦直跳,连咽口水都觉得困难。
“你不记得?不会吧!要不为兄再提示你一下,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
听到这句诗,小穹彻底绷不住了,“那幅《山居秋暝图》是我弄坏的!”她默默低下了头,话语中夹杂着泣咽之声。
他并未责怪小穹,只是静静看着她自怨自艾。
一墨毁画,顾名思义,就是说一滴墨水可以毁掉一幅画。传闻,前朝一位官员了一幅传世名画,他日夜小心翼翼地守护这幅画,甚至打造了一间密室,用来存放这幅画。有一天,他的小儿子无意中闯入密室,看见了挂在墙上的画,贪玩的天性驱使他拿起一旁的毛笔。
他正要在画上乱涂乱画,却被他的父亲及时制止,但很可惜,一滴墨水滴落在画上。由于这幅画的年代久远,画卷太过干燥脆弱,这滴墨水就如同甘霖一般,降临于一片干涸已久的土地上,墨水浸透了画卷,一幅传世名画因此毁于一旦。
这是坊间流传的故事,不料这个故事竟然放在小穹身上,她虽是无意为之,但也毁掉了一幅传世佳作,何况爹爹极其看中这幅画,本想在陛下寿辰,进献为礼,不想小穹的无意之举,将爹爹精心准备的贺礼毁于一旦。她知道此事的严重性,若是爹爹发现了,她难辞其咎,肯定会受到责罚,所幸这几日爹娘都不在府内,她还有时间想办法。
在府内,她唯一能相信的便是凌云,但她害怕凌云知道此事后会责怪她,一直瞒着不说,眼看离爹娘回来的日子不久了,她心里十分害怕,辗转难眠,半夜三更,披着一件单薄的外衣,跑到凌云的卧房,想把此事告诉凌云,但她看到凌云的那一刻,又怂了,随便找了个借口,拉着凌云下棋。
她不知道的是,其实凌云早就知道这件事了,一直不说破,就是想看看她何时肯说实话。书房是爹爹平日处理公务的地方,整个相府之中,能进书房的,除了爹娘,只剩下他和小穹两个人,那些下人是不准靠近书房的,打扫也不允许!
书房只是一般的书房,关键在于书房之内有一间密室,里面存放着秣房的机密要件,那些卷宗连凌云和小穹都不允许观看,更不必说其他人!密室的机关极其隐蔽,相府之内只有爹娘、凌云和小穹三人知晓,外人不可能找出机关所在!
爹娘不在家,凌云负责处理府内外大小事务,平日也在书房办公。前几日,他和往常一样,在书房办公,忽然发现密室的机关被人动过了,他担心有人闯入密室,盗取机密,进入密室一看,什么翻动的痕迹也没有,只有一幅被墨水毁掉的画。他很清楚爹爹这幅画的意图,如今画毁了,爹爹必定会大发雷霆。相府之内能进密室的,除了爹娘,只剩下他和小穹。想都不用想,这肯定是小穹闯下的祸。
凌云走到小穹身后,帮她整理束发所用的发带。他身披玄衣,身姿欣长,黑发如墨,双目炯炯有神,剑眉星目,鬓若刀裁,腰间佩有一支竹笛。他轻抚着手中的发带,脑海中浮现出许多画面。他正要开口,小穹突然起身,将他紧紧抱住,她的眼泪顺着脸颊流进了他的胸膛,这让他欲言又止。他抱着柔如无骨的小穹,脑海中的画面逐渐清晰。
沉默了一会儿,他用手轻轻拂去小穹眼角的泪水,微微一笑,温柔道:“都这么大了,还在哥哥面前哭,不害臊吗?”
小穹抬头望着凌云,好不容易抑制住的泪水又流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