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往两边分开些。”
裴钰呼吸汹涌杂乱,额头上雨水蒸腾又生汗水,颗颗滚烫。
……
天亮时分,彻夜大雨终于有偃旗息鼓的架势,好好的桌子几乎散了架,武芙蓉也几乎散了架,从桌上滑下去便紧闭了眼睛,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全身软如春泥,半点力气没有。
裴钰找了壶凉茶喝了一大口,又将地上的人捞起来,对嘴喂了些,喂着喂着把刚压下去的念头又给喂了起来,干脆扔掉壶抱起人,走向竹榻。
……
傍晚太阳落山,武芙蓉悠悠睁开眼。
嗓子哑了,她首先感受到的不是疼而是渴,等她下了榻想要倒水,两腿一软摔在地上,酸痛感逐渐袭来,她才恍然响起,昨夜都经历了什么。
裴钰那个疯子。
武芙蓉再无信念起身,怨恨,沮丧,无力,以及对桃源村所有村民的愧疚,很多很多不好的情绪,蚕食着她的心灵思想,把她压得连头都抬不起,喘不过气。
这时门开的动静响起,那堵高大的影子出现,武芙蓉不看也知道是谁。
裴钰依旧是昨日那身打扮,只不过将头梳了整齐,好生戴了冠,手里端着碗白粥,看着她那副垂头丧气的可怜样儿,轻嗤一声笑道∶“小叫花子一样,起来吧,爷来投喂你了。”
见武芙蓉半天没动作,他干脆将粥碗放到那张摇欲坠的桌子上,抱起她坐下,把她摁在自己大腿上搂着,长臂环绕整个身躯,勺子盛了勺粥,吹了吹,撬开她的唇齿硬喂进去。
&ot;穷乡僻壤半点好东西没有。&ot;裴钰口吻嫌弃,&ot;真不知道你怎么在这待下去的,过往挑食的毛病怎么没有了。”
武芙蓉被迫着喝了两口,喘匀了气,抬眼眼波平静,望他认真道“裴钰,你是不是真的不会放过我了。”
裴钰笑了,吹着粥说“我从十五岁到二十二岁,中间都是和你一起过的,几次出生入死,腹背皆交于你。我对我老子都没对你那么上心,你就像我的手臂一样,蓉儿你说,人会把自己的手臂砍掉吗”
“张嘴。”
武芙蓉的心完完全全凉了下去。
但等到这时候,她反倒不怕了,就这样静静回对裴钰的目光,仿佛无声的对峙。
蓦的,她夺过粥碗,不必他喂,也不管烫是不烫,仰头狼吞虎咽着将粥吃干净,待拼命咽下最后一口,她一抹嘴,看着他道“我愿意跟你回去,但是你要答应我三个条件,否则我纵是一头撞死,也不会任由你摆布。”
裴钰的目光变得
慵懒柔和,嘴上噙笑“你说。”
武芙蓉“第一,将桃源村的所有村民安顿好,你带给他们的惊吓太大了,凭什么说走就走,起码要留下大笔钱款抚慰人心。&ot;
“好,我答应。”
&ot;第二,我回去之后,不希望再听到与你我有关的任何风言风语,你娶王婉刘婉张婉都好,通通与我无关,我也不需要你给我任何名分,什么时候等你烦了腻了,放句话打发我走,我对你感恩戴德。”
裴钰眼神深了深,眉梢稍稍挑了下,轻飘飘道“可以。”
&ot;第三,&ot;武芙蓉吸了口气呼出,口吻眼神俱是坚决,&ot;回去之后我不回明月台,还是住幕府。”
裴钰直接笑出声,再抬眸看她,眼神已然锐利,问∶“为何?”
武芙蓉双眸清亮,字字有力∶“和你认识的这七年时光里,无论与你是什么关系,在我眼中我对你的身份永远都是谋士大于情人,我对璇玑府投入的心力太多,璇玑府也远比你更需要我,我确实是恨透了你晋王殿下,但我的同僚何辜?我凭什么要因为你,不去和他们站在一条线上。”
裴钰听完,煞有其事点点头,一忍再忍,终究是没忍住,好生笑了一场。
笑完道“武芙蓉,你在谋略上的确比肩诸葛,但你知不知道你有些时候特别单纯,单纯到可以说是……愚蠢。”
他伸出只手,掐着她的一侧脸颊,在她狐疑的目光中,啧啧一声道“你以为你口中的同僚,他们愿意听你的,捧着你敬着你,真是因为你聪明?点子多?你若真往那样想,那你可就大错特错了。”
裴钰的口吻很轻很柔,像条蛇,慢慢往武芙蓉耳朵里钻。
“我告诉你,他们以前听你的,是因为我愿意给你脸,后来听你的,是因为你成了我女人。若没了我,你一个小女子,你想靠你那点才智服众立威?你在做什么春秋大梦?这世上聪明人多如牛毛,不缺你这一个,何况幕府如朝堂,若去了那张人皮,人人皆是虎狼,他们能受得了自己不如个女人吗,没了我护着你,你觉得你能有今天?你早被你那些所谓同僚一口一口生嚼活吞了你知不知道。”
看着武芙蓉的眼神从坚定到迷茫,眼中逐渐显现泪光,裴钰满意地笑了,收回手道∶“还回幕府住吗”
武芙蓉的头脑经历短暂的风暴,但她能从风暴中理出一丝生机,低头再抬头,开口仍是坚决一句“回。”
裴钰的神情黑了下去,但又很快恢复柔和,伸手用指腹拭去她眼角晶莹,软声道∶“回就回吧,听你的,大不了我以后就每晚宿在那便是。瞧瞧,又要掉泪,心肝儿啊,我可不想再把你弄哭,昨晚上哭得还不够多么。&o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