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芙蓉在人堆中被簇拥着走,尚被几个不知死活的拽住好几次披帛,嘴里莲莲爱爱的乱叫乱喊,不过她也不是好惹的,上去看似柔情似水地甩上一巴掌,实际用了十分力气,等对方酒醒回过神,她人已经没了。
红袖招中无日月,香灯红蜡彻夜燃
。
她越走,越觉得这楼的风水想必是有些东西在,她总共就喝了那两口酒,观着这四周雕梁画栋,竟颇有点目眩神迷的感觉在,怪不得能招惹那么多人在此散尽万贯家财,挺有一套。
心下如此想着,她几乎忘了正事,还是有只手及时伸来,将她一把扯入了左手香房中,那道沉稳有力的声音问她:“醉了?”
武芙蓉嗤笑一声,抬脸对上冯究的视线,然后视线落到自己左肩的那只手上,道:“谁醉了?”
冯究连忙收回手,转身背对她,顿了顿说:“下次还是不要选在这么个地方,乱。”
武芙蓉转身去将门栓挂好,轻叹口气,懒懒散散道:“没有下次了,他现在已经在怀疑我了,我今日冒这个险来见你,就是想告诉你,我们一时半会儿不要再来往,我不想因小失大,若失去他的信任,于我而言之前一切都是前功尽弃。”
冯究转身看她:“怎会是前功尽弃,璇玑府已经倒了,太子殿下很满意,只要你想,我们可以帮助你获得自由。”
话音落下,他品着武芙蓉那副无谓的表情,又愣了愣,忽然恍然大悟,皱紧眉头道:“不对,你的目标不是璇玑府?”
武芙蓉笑了声,对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迈着轻款的步子上前,凑到冯究耳畔,悄声吐出四个字:“从来不是。”
冯究死死盯着她,很想透过皮囊血肉看出这个女人的心到底是什么模样,他想不出此刻该用什么词汇来形容她,极力冷静半天,终是冷不丁咬出句:“蚍蜉撼树。”yhugu
武芙蓉退后两步,步伐轻松似舞步,神情亦是轻松,温温柔柔道:“那就让我这只小蚍蜉试试看,能不能砍倒那棵我喜欢的大树吧。”
她看着冯究脸上满是古怪的神色,“啧”了声道:“冯先生何必露出这幅表情,倘若真让我办成,太子殿下定会对我感恩戴德的。”
“可太子殿下根本没想过去动玄甲营!”冯究低斥一声,“大周崇兵尚武,你这样做,无论后面引发何等结果,陛下都会默认是太子殿下所为,届时物极必反,你一个小女子,该以何谢罪?”
武芙蓉眼神倏然一厉:“我有什么罪!”
她就这么直直盯着冯究,把冯究盯到哑口无言,最终张口不过一句:“武姑娘,收手吧。”
“璇玑府倒,已是除了太子殿下的心腹大患,其余的,便就是他们兄弟之间明面上的你来我往,你如此脱控不受制约,迟早会成为东宫新的心头刺,你已经做的够多了,收手吧。”
“哪里够!不够!”
武芙蓉忽然激动起来,对他吼道:“你们觉得够了,是因为发生在我身上的你们通通没有经历过,倘若你们能尝到我身上十分之一的苦楚,还能说出类似够了,收手之类的话么?你们不会的,你们只会想把那个人挫骨扬灰,在他死后也把他的尸体挖出来反复鞭打,对我说够了,是因为你们不像我这么痛过!”
冯究回忆起那些有关她与晋王的传言,心头有些无奈的惋惜,道:“话是如此,可依我看,武姑娘当初许多行为也并非十分周到,身为谋士,你岂能与自己的主上相恋,这本身就是犯了大忌。”
武芙蓉:“哦,所以你的意思是,我活该?”
冯究未语。
武芙蓉缓步上前,抓住他的衣襟往下一拽,对他的耳朵低声道:“我告诉你,我别说和他相恋,我就是和他老子和他孙子相恋,只要男未婚女未嫁,我也没错。不光如此,即便我是天下第一号的傻子疯子,我干了一百万件错事傻事,我被人作践,那也不是我活该,那是他在犯贱。错就是错对就是对,把错误推在我一个受害之人身上,那是你们有病,该去找大夫开点药治治脑子,而不是在这怪我给了混蛋可乘之机,懂了么?”
她松开他的衣襟,手掌细细抚平,转身开门时轻轻呢喃一句:“真晦气。”
出房门扶了扶发髻,武芙蓉眼中一丝戾气凶煞也无,身上薄纱半掩半透,举手投足带着勾人的媚态,宛若一朵微醺的牡丹,等着有缘人的采撷。
果不其然,这一路又有不少醉鬼扯她披帛,其中有个难缠点的,拉着她不让走非得问出她的名字不可,鸨母跑来打圆场,说她是来这玩的,确实不是这里的姑娘,场面才算好看些。
但醉鬼依旧喋喋不休,指着武芙蓉背影嘟囔:“老子活这么大就没见过女人到外面玩的,不老实在家做饭看孩子,出来学男人玩什么玩?看这模样就知道是个不守妇道的浪货,装什么清高。”
武芙蓉一恼,未来得及张口,醉鬼就已经被一脚踹飞出去,动静十分剧烈,像把门撞倒两扇,好险没吐血身亡。
她本该高兴,但身后的汗毛在此时不自觉竖起,感觉有股熟悉的压迫感在逼近。
一转脸,恰好对上那双戾气翻涌的赤金凤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