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苦笑道:“章华夫人。”
收押家眷之时,楚天白的妾室站成一排,教他看了个明明白白。
他曾与天白、齐骁同在薛航府上求学,年少之时也曾亲如兄弟。其中以天白最为明理、沉稳,如今却要做出叛国自立之事,其中的缘由,是卫则尹未曾料到的。他甚至不敢相信,他常常与天白同去福寿宫见她,却从未觉察出天白早已对她经情根深种。
章华移步上前,与楚天白相见之时,卫则尹正隐在不远处的黑暗中。
“你还好么?”率先开口的却是章华。
“如你所见,不太好。”楚天白答。
“既是如此,为何不招呢?”章华因先前伤了口舌,如今说话的时候,竟是软软的,带着入骨的酥麻。
“若你当真恨我入骨,我死又何妨?”楚天白凄然道。
接着便又是一阵沉默,直至楚天白的声音再度响起,“章华,你可曾爱过我?”
章华哑然失笑,“为何这样问?”
“当日你赠我的红豆,我还留着。”楚天白说罢,便是一阵窸窸窣窣声,似是翻找东西。
“你看。”
“此物?”章华轻描淡写道:“此物不过是红玉髓打磨的珠子。从前陛下赏赐给我的,并无特殊之处。”
卫则尹一动不动地站在黑暗中,蓦然收紧了掌心,那里正躺着一枚光滑冰凉的红豆。他怎能忘记,那小小的女子将珠子放在他的掌心,羞涩道:“愿君多采撷……”
那一刻,少年“腾”地红了脸,原来她的心里也有他!
只这一念,纵是要让他赴汤蹈火也在所不惜。
他用小小的锦袋将她的信物仔仔细细收好。每到难以入睡之时,他便将那珠子握在掌心细细摩挲,不论她曾爱过谁,不论她曾嫁过谁,他只知道,她的心里,亦是有他。
可是今日她却说,这珠子并无特殊之处。
并无特别之处,真是天大的讽刺!
“则尹,你魂魄出窍了么?”齐骁的声音骤然而至,教卫则尹忽然回神。
他犹豫了半天,终于道:“你可知章华的身世?”
“知晓。”
卫则尹未曾想过,齐骁竟是如此坦荡。
“章华曾赠我一枚红玉髓,乃是非凡之物,我便去宗正寺查了皇室谱牒。”齐骁说罢,抬眼望向远方,“不过是些陈年旧事。”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卫则尹忽然想仰天大笑,可是他不能。
原来并非是此物最相思。一个普通人家的女孩儿,怎会有红玉髓这般的珍宝?若当日的他聪慧如天白与齐骁,是否也会因章华可怜的身世,不顾一切也要博美人一笑?
齐骁侧目道:“则尹,你今日很古怪。”
卫则尹却不回他,转而道:“走,去送送天白最后一程。”
他们三人相识与微时,少年时候一齐拜师丞相薛航,学习治世之道。虽说薛相治学严厉,平素却是温和可亲的模样。
相处得久了,三人便愈发大胆起来。在参天大树上掏鸟蛋,于一波碧池中捞锦鲤,甚至是在薛府的屋檐上掀瓦片。
薛相极受天子器重,便是偷了府上的一片瓦去当,也能换得一餐温饱。
齐骁将那瓦片齐齐翻过来,道:“老师平日不准我们来此,莫不是金屋藏娇?”
楚天白笑道:“说的也是,老师将近而立之年,却也不娶亲,甚是奇怪。”
卫则尹最为年少,远不及眼前的二位调皮,心虚道:“此非君子所为。”
言毕,便被两位哥哥一番嘲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