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行川把手抬起,一阵颤抖着,指尖触到铁质门栓上,冷冰冰的。
寒意迅速又细枝末节,他感到心脏跳到了喉咙口,紧闭上眼,将门栓“哐啷”一拉。
门外,顿时一股力量冲了进来,大门“呼啦”一声敞开了。
一阵烧热袭来,白行川睁开眼,只见一个个火把“噼噼啪啪”燃烧着,火光刺眼,把他身后的影子拉得很长。
院子里,人满为患,火光团团。
领头的络腮胡大汉一脸杀气,他身后的几个男人持着火把。
火焰呼呼,影子在每个人脸上乱跳,映得一张张人脸幽怪狰狞。
白行川认出,那络腮胡大汉,是布庄里王师傅的弟弟。
“——白少爷,”络腮胡大汉站在白行川面前,看着白行川叫了一声。
他的声音平稳,却带着难以言说的逼迫:
“我哥还有其他人,都在你们布庄里被烧死,你说,今天晚上,你要不要给大伙个交代?”
举着火把的方脸男人窜上前,他的表姨妈死在了这场火灾中。
而他表姨妈无儿无女,若有赔偿,就只有他能得到,表姨妈的死并不让他难过,反倒让他兴奋。
他兴奋得一脸愤怒,瞪眼大吼道:
“对,人已经死了,可我们还要活,你今晚,一定要赔偿!”
“赔偿我们!赔偿我们!赔偿我们!”火光下,一张张人脸大吼着,声势浩荡。
百余人异口同声,咄咄逼人,只为了把白家的赔偿要到。
白行川双手紧握着,出门前,他便做好了变卖宅子的打算,可面对这场面,一颗心还是揪紧了。
心里有一种悲凉,又有一种义无反顾,毕竟大家都是受害者,他想着就算是倾家荡产,也要安顿好这些死者家属。
待人声落下,他让自己站稳,看向众人道:“你们的心情我理解,所以我——”
“——理解个屁!”方脸将火把向白行川指去,尖声道,“废话少说,一句话,你就说该不该赔?!”
白行川一下怔住,对这方脸的无礼感到气愤,同时,丧尽家财后的浮萍生活又浮现出来,折磨着他的神经。
在这场火灾中,白家和长工们都是受害和,可他明白,自己必须冷静。
只有把赔偿谈妥,这件事才会真正结束,于是,他把心一横,一字一句道:
“大家不要担心,白家一定会赔偿的。这场火灾一共死了多少人,一个人要赔偿多少?”
方脸一听,脸上闪过一丝喜悦,然后似笑非笑,像忍住兴奋一样,站到了络腮胡大汉身侧。
人群也不约而同静下来,反倒不说话了,一双双眼睛向络腮胡大汉盯去,要他出面。
火把的燃烧声噼里啪啦,反倒成了最大的声响。
络腮胡大汉激动地浑身颤抖,他和那个哥哥并非亲兄弟,关系更是不和。
这次火灾的赔偿,是他教唆着众人,合定了高价。
只要这次得到赔偿,一辈子就发达了,定去赌他个爽快,绝不能轻易放过这次机会。
他转身,向身后一个年轻的瘦长子“嗯”了一声,扭头示意。
火光下,年轻瘦长子的脸一片涨红,从腰间的黑布包里取出了契书,急急跑上前来,把契书递给了络腮胡大汉。
络腮胡大汉将契书拿起,眯着眼,面无表情,仿佛戴着张冰冷的面具,应着火光向白行川喊道:
“总共死了五十三个人,一条人命一千两银子,哼,签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