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真是上不了厅堂!诸航失笑。
前门传来大门吱呀一声打开的声音,有汽车驶了进来,勤务兵中气十足地喊:“首长好。”
心,扑通扑通,加了速。
“航航来了,还给我带礼物了。哈哈,今天吹得这是南风呀!”卓明边走边解开上面的风纪扣。
诸航狗腿似的上前迎接。
“我们的国防英雄,快让我看看。啧,瘦了,这小脸黄巴巴的。”卓明站在离诸航两米远的一棵紫薇树下,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的端详着。
如果有一天走了,她应该会很怀念这位外表严峻、内心慈祥的长者。他对她,疼如己出。“大首长,别说什么国防英雄,这儿是家,咱们只聊家常。”诸航心中默默泛出一丝苦涩。其实,不止是大首长,这两年的时光,一页页往回翻,温馨的、美妙的,抽干了她全身的气力,很想做只鸵鸟,把头埋进沙子里,什么都不去看,不去听,不去想。
“对对,接受航航的批评。”卓明笑着拍拍诸航的头。迎着风,卓明打了个大大的喷嚏,“受不了那些花香,一说,你妈妈又会生气,没办法,忍着!”
诸航同情地点点头:“原来大首长也有委屈。”
“那是,谁都不容易。”
一老一少,对视一眼,哈哈大笑。
“大首长,你洗过脸后,要练会字才吃晚饭吗,我给大首长磨墨去。”诸航朝厨房瞟了一眼,凑到卓明耳边:“阿姨今晚做了虾饺,说没你的份,吃饭时,我悄悄分你一半。”
“航航,你动机似乎不良。”卓明深深地凝视着诸航。
诸航俏皮地吐了下舌:“大首长火眼金睛,呵,我今天找大首长开后门来了。”
诸航想辞职,她查过有关规定,现役军官没有辞职一说,只有转业。转业必须先打转业报告,由上级主管部门党委研究决定,不同意就不能离开。诸航琢磨了下,她现在如果把转业报告送上去,百分百是会被拒绝的。想来想去,只有卓明能帮上她的忙。
听完诸航的话,卓明没说话,去洗手间擦了把脸,脱下外衣,袖子卷到腕口。“是不是绍华做了什么浑事,让你难受了?”
诸航耷拉着头,沮丧到想哭,她表现得又那么明显吗,为什么成功和大首长一眼就能读穿她呢?
“绝对没有的事。我是个自由散漫的人,部队规矩太多,不适合我。”
“比起两年前在南京集训选拔参加联合国网络维护部队时,现在的规矩算多么?”
那段时光呀,诸航低头不语。一开始,因为学历低、理论知识差,又受不了体力训练的苦,还牵挂着小帆帆和首长,一度,她想放弃。夜里,悄悄给卓明打电话,说了许多丧气的话。卓明说,行,我找人现在去接你。但是,你确定要这样做吗?她握着话筒,看着墨黑的夜空。那是二月的江南,春寒料峭,她的嘴唇在抖,心也在抖。放弃吗,把所有的压力都扔给首长,她躲在他的羽翼下。不,我能撑下去。她听到自己这样对卓明说。如果想要幸福,就必须付出努力。她要和首长并肩站立,比翼双飞。然后,真的就撑过去了,守来了和首长、帆帆的团聚。
“是不算多,但是人都是有底线的,我现在厌倦了这种危险性、机密性和带有太多强制性的工作。”诸航抬起头。
“不要说出这样对对自己不负责任的话。”卓明不动声色拧了下眉,诸航没开过口向他要求什么,这么小心翼翼的口吻,必然是在心中斟酌过千遍,考虑了又考虑,她是慎重的,不是一时的冲动之语。
“大首长,你最疼我,一定会帮我,是不是?”诸航对着卓明,撒起娇来。
“不帮。”
诸航傻了眼。
“你只是诸中校,我不帮。你是诸中校,又是我的孩子,我更不帮。我不能看着你胡来。工作不是请客吃饭,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日后,帆帆长大了,说起这件事,你让他怎么看你?”卓明严厉地板起了脸。
诸航倔强地把头转向一边,似乎即使卓明不帮,她也会执意如此。
“但是我会给你一个漫长的假期,等到你心情缓和再上班。”卓明放软了语气。
“如果我一直缓和不了呢?”诸航赌气道。
“一直缓和不了,那就不全是绍华的问题,你自己也有很大问题。”卓明“啪”地拍了下桌子。
“这是怎么了?”下班回来的欧灿冷冷地扫视着两人:“有话好好说,发什么火?”
“我教育自己的孩子,你插什么嘴!”卓明一腔火气朝欧灿喷去。
“行,不打扰你们,我让阿姨准备开饭去。”欧灿脸一黑,转身就走。
“做父母的是该疼爱孩子,但是明知道孩子在犯错却不阻止,那不是爱,而是害。航航,你回家多想想爸爸的话。”卓明重重地叹了口气。
诸航紧抿着嘴唇,不敢发出声音,不然嘴巴一张,她怕最先出来的是哽咽。
晚饭的气氛很沉闷,阿姨精心准备的虾饺。三人都没有碰,各自喝了点粥。饭后,卓明回书房看公文,让勤务兵送诸航回家。欧灿陪着诸航走向车库。
“帆帆生日那天,听说你到隔天早晨才回来的。”欧灿一开口,就没掩饰自己的厌恶。
听说,听谁说?诸航含笑回道:“我去放松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