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齐昱气得抬手挑起一缝车帘,只见两个杂役提了四长摞约莫好几千张花笺纸,为温彦之放到了后面的货车上。曹不韪握起拳头向温彦之打气道:“彦之再加一把劲!如今《评官录》已然动笔筹措,再由你此番记录钦差南巡治水一事巨细,著成《南巡集》,将来咱们内史府定能荣耀今朝!”
&esp;&esp;——这老东西!原来是想诳呆子帮他挣政绩!
&esp;&esp;齐昱杏眸中登时黑风煞气,却听外面温彦之那呆子愣愣地竟应了曹不韪的话,还说甚么:“下官定不负大人所托,必定妥善记录钦差言行及南巡之事,请大人放心。”
&esp;&esp;齐昱:“……?”
&esp;&esp;——这个呆子说甚么?要记录钦差言行?
&esp;&esp;——钦差,不就是……朕吗?
&esp;&esp;怎么,感觉,甚么,都没,变?
&esp;&esp;出了,皇城,为何,还要,记?
&esp;&esp;齐昱忽而有些生无可恋。
&esp;&esp;只望一路上能有暴风将这呆子刮走,或是暴雨将这呆子淹了,抑或雷电将这呆子劈成两截,要不塌方将这呆子给埋了也行。
&esp;&esp;——但愿老天开眼。
&esp;&esp;此时马车帘子一动,却是龚致远的脸出现在了门口,一双扑闪大眼睛眨了眨,想趁着温彦之和曹不韪说话,就先坐上来。龚致远见了齐昱,还是很拘谨,一边告罪一边手脚并用往车里进,右脚却在木梯上绊了一下,低呼一声眼看要摔。
&esp;&esp;齐昱下意识俯身抬手扶了龚致远一把,“小心。”
&esp;&esp;龚致远惊魂未定,连忙要抬头谢过,却见齐昱的脸同自己离得好近。当他一抬头,眼眸便落入齐昱深邃耀黑的目光中,面前英挺的容颜好似古画中的神兵。
&esp;&esp;龚致远脸红到耳根子,连忙自己稳住身子坐到了对面,埋着头不好意思道:“多多多多谢刘侍郎!”
&esp;&esp;齐昱收回手坐好,如惯常一般挑眉笑了笑:“无妨。”
&esp;&esp;马车外面,温彦之看着龚致远消失在车帘后的背影,眸色清淡。耳朵里还是曹不韪在喋喋不休,他终于打断了曹不韪,说车驾备好需上车了,又同曹不韪恭敬告别,便也走到马车边上。
&esp;&esp;还未挑开车帘,正听见里面龚致远在问齐昱:“……刘侍郎是西疆人?”
&esp;&esp;齐昱答:“是。”
&esp;&esp;龚致远颇感兴趣:“听说西疆人都住大帐篷?孩童都骑着狼去学堂?是真的吗?”
&esp;&esp;里面的声音顿了顿,过了一会儿才听齐昱道:“……如今也修阁楼了。”
&esp;&esp;“那骑狼上学堂之事呢?”龚致远很执着。
&esp;&esp;里面声音又顿了顿,少时,“嗯”了一声,“真的。”
&esp;&esp;温彦之垂着眼眸挑开车帘,手脚并用地爬上了马车,坐到了龚致远的旁边,神容肃穆地向齐昱道:“刘侍郎,外边东西都已备齐,大约可以动身了。”
&esp;&esp;齐昱笑着点点头,“那便出发罢。”
&esp;&esp;温彦之看着齐昱悠哉的笑颜,本来早已习惯的模样,不知怎的,今日却觉得有些扎眼。
&esp;&esp;☆、【行到昭华山脚下】
&esp;&esp;行路一日夜,中间只下来吃了三餐,温彦之一路无话。碍着龚致远在,齐昱也没甚么好同温彦之讲的。倒是龚致远性格讨喜,时不时要问问齐昱西疆风物人情,还拿出自己带的果子分给温彦之吃,且请教一些书经典故,温彦之都一一详解,龚致远甚为受教。
&esp;&esp;第二日晌午时,马车终于行到昭华山脚下。
&esp;&esp;齐昱当先下了车,温彦之也跟他走了下来,抬眼见山顶上笼着一朵乌云,脚边细小草屑临空翻飞,四周秋风萧瑟,比京城是冷了一些。他不禁敛紧衣领。
&esp;&esp;后面龚致远忽然叫了一声:“刘侍郎!”然后追在温彦之后面赶上前头的齐昱,把一个东西递到了齐昱手上,笑道:“刘侍郎,这是你落下的罢?”
&esp;&esp;齐昱看着龚致远递到自己手中的玉佩,又一摸腰间空空,叹了口气,笑道:“想来是落了,谢过龚主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