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齐昱看着天,摇摇头叹:“做官做到你父亲那样,也算是极品。”
&esp;&esp;极品?温彦之看着他笑道:“你这句是夸,还是讽?我好记下来。”
&esp;&esp;齐昱也是笑,问他:“你说,你爹要是知道你同朕好了,会不会找高丽来打朕?”
&esp;&esp;温彦之哭笑不得:“你也想得太远,我爹也是朝中官员,何得可能叛国?”
&esp;&esp;“那他会怎么样?”齐昱已经思索了这个问题很久,他二十多年活到现在,还很少有甚么事要让他如此困惑,可温久龄就是其中之一,他始终庆幸温久龄当初捡边儿的时候选了他,不然夺位之争的结局,还真难料。
&esp;&esp;温彦之想了想,认真道:“大约,会让我二哥,带人来打你罢。”
&esp;&esp;齐昱原本还严肃考量着,听这一句,终是嗤地一声笑出来,伸手去捏温彦之耳朵:“你个呆子,还会戏弄朕了。”
&esp;&esp;温彦之手挡在身前,闷声地笑:“是你自己要胡想,我顺着你罢了。”
&esp;&esp;二人这么笑着,温彦之看着齐昱,徐徐应着话,心里却是一点点收起来。
&esp;&esp;也是,治水到年初回京时,见了父亲,一切就要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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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沈游方是掌灯时回来的,行去后院拿东西时,碰见才起床的龚致远。
&esp;&esp;龚致远睡得迷迷糊糊,见府内下人正在往外搬东西,揉揉眼睛道:“沈公子这是,作何啊?”
&esp;&esp;沈游方道:“在庆阳三日,沈某都有要约,往来客多,住在府内怕扰了钦差清净,便还是迁到外宅去。”
&esp;&esp;这时温彦之和齐昱也听见了响动,走出来看,却没想到是沈游方要自己搬出去。齐昱见这架势,估摸是他要对李庚年绝了心意,便说:“既是沈府客多,亦应我们迁出才是理,沈公子不必如此。”
&esp;&esp;沈游方垂眼看了会儿后院地上的青砖,踟蹰了好些时候,终于笑着说:“刘侍郎,你同沈某讲过的鸿鸟,怕是不肯栖在沈某这棵树上,沈某何必强求。刘侍郎不必介怀,治水一行,沈某会负责到底。”
&esp;&esp;他转过身去要走,却见李庚年就站在往前厅的廊上,正一脸愧意地看着他。
&esp;&esp;沈游方沉了气,要绕过去,李庚年突然道:“沈游方,我跟你道歉还不成么,我真不知道你哥——”
&esp;&esp;“别说了。”沈游方打断了他,一张嘴不但对旁人狠,对自己也毒:“是沈某自作多情,管了一杆子闲事,自以为师出有名罢了,李侍卫何罪之有,不过是以牙还牙,一切至今皆是沈某咎由自取。是沈某对不住李侍卫,歉礼已着人送往京中侍卫府,多说大约无益,以后便当做没发生过。”
&esp;&esp;李庚年道:“还歉礼?你这是不是生分过了啊,你心里不痛快我让你打一顿也行,大家话说开不就好了么!”
&esp;&esp;沈游方看着他,笑了笑,“我要是愿意打你,下午也就打了,何必还要走这一遭。”说罢叹了口气,再不耽搁,径直从李庚年旁边穿了过去。外面有人声叫着启程,听得李庚年木讷了好一晌。
&esp;&esp;他笑了一声,“这沈游方说话忒毒啊,打我一下他还嫌脏是怎么的?”
&esp;&esp;龚致远站在旁边,脸色作难地看着他:“你哪只耳朵听出来沈公子嫌弃你了啊李侍卫!”是不是脑子不清醒?
&esp;&esp;李庚年皱眉:“那不然是什么?”
&esp;&esp;龚致远齐昱温彦之齐齐:“他舍不得打你啊!笨蛋!”
&esp;&esp;☆、【竟有些不习惯】
&esp;&esp;庆阳的沈府不比齐昱自己的宅子通事,是几个客人就安排了几间客房,故这晚他与温彦之总算没有睡在一处。
&esp;&esp;齐昱竟有些不习惯。
&esp;&esp;人有时候着实奇怪。他二十来年行军各地、深宫孤灯,饶是有人暗杀的时候,一个人也睡过来了,惯常也没甚么择床的毛病,可和温彦之在一起一个月,竟像是过了好久似的,现在总觉得夜里躺在床上,没闻见甚么香气,就浑身不自在,这一晚上没搂着温彦之,没说上两三句小话,便突然失眠,辗转反侧。
&esp;&esp;他躺在床上闭着眼,浮想联翩中刀光剑影或青草离离,到后来,脑海中就只剩温彦之,若不是碍着住在沈府隔了规矩,几乎要当即起身去把温彦之捉在怀里才罢休。
&esp;&esp;大约,人之常情就连皇帝也不可免俗。一世到头,位极人臣或君临天下,颠沛流离或陋室孤灯,不过为了求个安稳。
&esp;&esp;一双手握在手心才实在,一个人,瞧在眼里才是安心。
&esp;&esp;越想越是睡不着,他干脆也就放空了,左右待在庆阳也不能看折子,他几乎是把从南到北天下大事都在心中过了五六遍,各自深谋远虑了一道,好赖折腾到五更才勉强阖上眼,迷蒙中却又梦见了自己坐在御书房,温彦之正跪在屏后录史,言辞凿凿、面容肃穆要他吃下陈皮伍仁月饼、清蒸苦瓜,面前还吊着个花枝饼,他一边奔去拿,一边被身后千万耕夫提着锄头追着喊“皇上切莫辜负粮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