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说好要等着唐大小姐与桑先生的蛊斗完,再拿云絮毒的解药,但现如今得知大国师急赴漠北,指不定什么时候便与魔宗交上手,她留在绝命渡磨蹭下去便是罪过了。
再者,玄火教左右护法虽说行刺谢星纬失败,还损兵折将弃了个“尸王”麻奉,但到底是带着大国师将至的消息逃了出去,玄火教多少会有准备——天极道便落于下风了。
且不论这消息是否已得知,就说魔后身上中的毒便是极为不合时宜。
段轻烟不怕魔宗与大国师杠上,怕的是天极道成为玄火教的踏脚石、炮灰。
这也是件稀奇事了,两派虽然在合作,但都恨不得对方灭门,虽说彼此不想与,但对于某些事,又有极其深重的默契。
比如说,玄火教择出了左右护法,天极道便换代了四王,玄火教有教主夫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天极道便拔高圣女地位,代道主魔后出面行事。
“可以。”千叶自然不会为难段轻烟,反正麻奉已经伏诛,魔后尽早恢复功力是件好事。
段轻烟离开,随后求见的是金掌柜。
商谈的也是大国师一事。
虽说那是真主子,但大国师要灭魔宗这与他绝命渡没什么干系,他自是不能接受战火波及到绝命渡的,因而要先来摸摸唐大小姐的态度——在全天下都肯定这个女人谋略过人算无遗策的前提下,如果能听她一番解析得她几句指点倒也不失为良策。
……
谢星纬思忖了一番能够打动桑先生的筹码,犹豫许久还是决定待天亮再去寻其求情,却不防秋若痛极,似乎连这个夜晚都煎熬。
这个顽固的蛊毒暂时并未透彻入骨,但就凭着纠缠肌理的程度就仿佛是要活活痛煞人,连秋若这样坚韧顽强惯于忍痛挨伤的人,都觉得痛苦得难以忍受。
瑶山药师看得都忍不住要皱眉,却实在没有办法缓解这个稀奇的蛊毒,最后只能下了剂狠药直接将人放倒,丧失意识大约就感觉不到痛了。
药师前脚离开,后脚谢星纬就默默起身,无论如何,他都要寻桑先生先看看。
如果桑先生的路子实在走不通,那么即便是唐千叶怨恨良多,他也走投无路必要将一切摊得明明白白了……他是不愿这样做的。
然而他刚起身,就猛然侧身,左手抓紧剑身,右手死死攒在剑柄之上,锋锐如阵的杀意直冲某个角落。
——阴影中慢慢走出一个娃娃脸的剑客。
准确地说,那并不是阴影,房间烛火通明,并未有阴影笼罩之地,但对方所身处的地点确实是视野的盲点,若非必要绝对会无视的角落。
“宫阁主。”
谢星纬蓦然出声,仍保持着警惕的站姿。
宫奕看了他一眼,脸上没有带什么表情,手指习惯性摩挲着自己的剑柄,就像抚摸着自己血肉的一部分——这样的人,就算是洗澡睡觉时,手都不会离开自己的剑。
对他们这种人来说,剑已经不是一种工具,而是生命的延续,又或者比生命更重要的东西。
然而外表看来似书生更甚于剑客的暗阁阁主立在那,并未有什么动静,只是平和地注视着他,眼神淡然又略带探究,神情闲暇又含有某种深意。
“谢星纬。”他语速极缓、极缓地道了这个名,忽然又笑起来,语似玩味地再度咀嚼,“‘谢星纬?’”
谢氏公子心脏猛然一跳,高悬于空。
“我只是来解答一个疑惑,”宫奕笑得平易近人,这笑容并没有什么意味,只是觉得该笑所以就笑了,“既然正巧遇上,那总要搞个明白才是。”
有关暗阁阁主的年龄实在是众说纷纭的事,有人说,他已过半百,有人说,他还是翩翩少年,按理说亲眼见到他应该就能判断得清楚了,然而并不能。
他身上极有长者的从容与宽和,又有少年人的意气与朝气,他对一切都是淡淡的,娃娃脸上也一直挂着笑容,看似清透如水,实则高深莫测——就像其修为一向也为人费解一般。
宫奕能杀得了宗师,还不止一个,按理说绝不会低于宗师位阶,但没人知晓他究竟达到了什么境界。
宗师所谓的返璞归真好像在他身上存在,因为作为一个杀手之王他的身上竟不带一丝杀气,他甚至瞧着不像是一个剑客,只是宗师因为位阶无处不在的压摄与魄力在他身上却找不到痕迹,极具亲和力的气质叫他能是一个知心的朋友,一个久不见的老友,甚至到他靠近你时你都感觉不到有什么威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