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薄言在自己身上动过手脚,青春常驻,大概只有他要死的时候,生机崩溃,才会现出原本老朽的模样,然后一切尘归尘土归土。
两人出去时,在那园子前并肩立了会。
看囚笼中的蛊女。
“你还困得住它多久?”迟归崖问。
“我活不长了,”桑薄言说起自己的死期竟然笑了,“待我死前,我会想办法杀死它。”
迟归崖想了想,深以为然:“理应如此。”
这本就是不该为这世上存在之物。
两人从雪域往南走。
迟归崖孑然一身只背着剑,他的老鹿青崖死好些年了,他也没想着再找个坐骑,万水千山便凭一双肉脚踏遍。
桑薄言倒是还带着他两个药童,没有药童服侍他离神仙谷半步都迈不出去。
两人走过漠北藏金岭与绝命渡,抵达宁北锦州。
迟归崖想了想说不行,他还有未了之愿。
其实哪来的未了愿,这些年来他日日夜夜对着自己的剑,忘却生,忘却死,忘却过去,忘却天地,莫要说看破红尘,他连破碎虚空的执念也看淡了。
这大概就是唐千叶曾说过的“坐忘无我,太上忘情”。
他知道自己已
经前所未有地强大,这是真正地无限接近于这片天地的极限。
但是他的胸腔中已无任何壮志豪情,也无任何的后悔不甘,大概还剩下的,就只有对剑道纯粹的求索之心。
口口声声说着“不了愿”,只是不想自己的脚步就这么停下来而已,毕竟他曾心心念念的破碎虚空,实质上便是远离这片天地,而无论是离开,还是死亡,他都不得不对这个世界告别。
桑薄言无所谓。
两人继续前行,来到辨阳之地。
“荣川,”迟归崖指着望江楼笑笑,“我为证道,曾杀彼时的武林盟主于剑下,连他的名字也忘了,却还记得当时的意气风发……想来已有百十载。”
再往前走。
“昌源,莫氏龙兴之地,”迟归崖淡淡道,“城门口的小酒馆,我遇显太-祖,他请我喝了杯酒,我送了他一场造化。”
继续走。
“泰安,我在这里决定创立显圣宗,传承道统。”
然后就走到了东海。
迟归崖情不自禁感慨:“牧云城啊……”
想到星纬公子,就想起唐千叶。
然后他又笑:“那时我要没杀谢星纬,后来就没你什么事了。”
桑薄言一点反应都没有。
一路除了鄙夷就是冷嘲热讽,脾气差得很,唐千叶还在时他会收敛几分,至少不随意祸害人,唐千叶死后,他不但故态重施,而且更为变本加厉。
但要真说桑薄言爱唐千叶,他也觉得挺悬。
“很多人奇怪,我既然非杀谢星纬,为何还要留着牵机社。”这件事记得挺清楚,所以迟归崖轻笑道,“因为我当时就在东海。”
“我在牧云城住了俩月,看他挣扎看他死。”
所以看到了他的痛苦与绝望,看到他的愧疚与不甘,看到他剖开胸膛将命蛊取出来,看到他引渡命蛊给自己的胞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