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强烈到极点的探究欲在看见她快把自己给憋死的时候,难免生出点紧张感。
闻疆头一次真心实意地对“敌人”产生了一种惋惜之情。
——主要她真的有些可怜。
千叶好不容易缓过气,搞定过快的心速,她弯着腰坐在床上,凉凉地盯着地上。
估计完全凸显出人形姿态要耗费的力量比较多,在确定她并不会死之后,影子又落了下去,最初只在地上显现出一滩水渍般的黑影,后来索性钻到了床帘的阴影里。
感觉他好像在任何空间的缝隙中都能存在。
她能找到他,但还真不能将之驱逐。
“你的胆子真大,客人。”她脸上并没有明显愠怒之色,语气平静而徐缓。
当然各种负面情绪本就浓郁如阴云,复杂而恹懒得就像人间没有什么值得她留驻的样子——就看那种私密空间被冒犯的恼怒,也很快就被压抑住,就知道她控制情绪的手段高超。
要维持这样一具残破孱弱到极致的身躯,确实不容易。
地上的阴影中张开一条黑缝,就像是一张嘴巴,那种黑是极深的黑,里面似乎还涌动着某种恐怖的东西,声音也是刚才那种细细的,幽幽的,甚至感觉不是真正能被人耳捕捉到的人声,而是某种类似于声音的东西:“谢谢夸奖。”
她慢慢说道:“希望被揪出来的时候,你
也能这么自信。”
那道黑缝张合,话还挺硬气:“我很期待,如果你们真的能做到。”
千叶没再理他。
她伸手擦擦额角的汗,免得滴下来落到眼睛上,刚刚挣扎得满身都是虚汗,薄薄的睡衣已经粘到了自己身上,让她感觉有些凉意——她不敢带着湿衣服太长时间,怕着凉,也不敢在身体这么虚弱的时候洗澡擦身,索性床脚边的灯架上就搁着她能换的干净衣服。
硬生生扶着床柱走下地,然后扶着床檐一步一步挪动虚软颤抖的腿走过去,拿下一套衣服放在床边,坐回到床上,慢吞吞抬手解扣子。
抬眼看看,帘子下阴影中的裂缝已经消失了,视线扫一圈,拔步床内也没潜藏什么不该存在的事物。
她在心里冷笑,算他识相,还知道要避开,否则她必打爆他狗头。
换好衣服,又给自己多裹了身棉褂子保暖,肌肉酸疼得不行,她不想动弹,就伛偻着腰在那多坐了一会儿。
这破身体,哪哪都不舒服,在一个姿势保持得太久以至于腰椎都开始发疼之前,她扶着床柱又站起来,摸索到自己的手杖拄着地,艰难地挪动步伐往前走。
虽然累,但全身都动起来,好歹没那么难受。
拔步床并不大,打开帘子到外面的软榻,也就一丈多的路,她磨蹭了十几分钟。
把自己陷进松软的垫子与枕头里,她长舒了一口气,闭上眼放松自己绷紧的神经。
然后博物架投放在地上的影子裂开个口子,细细的声音问:“你那么多仆人,为什么要活那么累?”
千叶条件反射看了眼,又闭了回去,因为不舒服,声音都好像绷着什么:“不想成为一滩烂肉。”
手脚不用是会变废的。
她绝不会成为废物。
影子继续道:“厉害。能撑起这么一具身体,就此而言,你的意志确实强悍。”
千叶语气发凉,虽然过慢的语速让这种烦意没有很好地体现:“闭嘴,我现在不想说话。”
裂缝自然合拢。
但千叶知道,依然有一双眼睛,透过这屋子里各种影子,正在方方面面地观察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