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缨很少在承明殿与大臣议事,多数时候他都喜欢去南面的大书房,今日却带了李镛和顾丛回殿。
沈羡替新帝换了一盏温茶,见他们要议政,便行了礼打算先行退下。
“不必退下。”赵缨吩咐道。
沈羡应了一声是,便恭然立于阶下,垂首不言。
赵缨将南疆国书递与李镛,淡淡开口,“南疆国书送至大盛已有月余,南面传了消息过来,南疆使节已经动身有些日子,不日便会到京,丞相如何看。”
李镛接过国书,片刻后沉吟道,“南疆有意修盟好,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连年征战,虽我大盛将士骁勇,毕竟兵疲人乏,若能以此定止战约,有利于我朝征北。”
赵缨并不表态,只是问道,“南疆提出和亲一事,丞相可有人选。”
“我大盛朝如今只有一位公主,只是……”李镛踌躇片刻,一时未有后文。
“长公主身份尊贵。”顾丛立于一旁,声音不高,却气势沉着,“先帝封号盛华,乃与大盛共华之意,若是以长公主之尊,和亲南疆,乃是下嫁,有损我大盛国威。”
李镛点头应道,“顾院首言之有理,况长公主年少有军功,积威犹在,若放其入南疆,恐后患无穷。”
赵缨淡淡瞧了国书一眼,“依二卿之见,皇姐非良选,孤应当选谁呢?”
李镛思索道,“前朝有旧例,可封郡主和亲,臣以为,裴氏明珠郡主可为良选。”
沈羡闻言一愣,微微抬头瞧了一眼赵缨,只见他面色平淡,似是未曾听在耳里,又似是未放在心上。
见新帝不语,李镛又道,“镇南王持兵南方多年,陛下若以明珠郡主和亲,可借此召回镇南王,以与南疆姻亲故,收回南方兵权。”
赵缨略略看向顾丛,问道,“老师如何看。”
顾丛沉默了片刻,只是回道,“臣听闻,明珠郡主与陛下有亲。”
“陛下,”李镛接道,“此乃太后连横裴氏之策,如今太后已非陛下掣肘,裴氏不可再出皇后。”
顾丛神色平和,出言却针锋以对,“臣还听闻,相府小姐已到出阁之龄。”
此言诛心。
李镛跪下辩道,“陛下胸襟壮伟,乃不世之君,老臣只愿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不敢作他想,陛下明鉴!”
赵缨虚扶了一把,淡声道,“李卿自孤登位起,便倾力相辅,孤心中都记得。”
“谢陛下。”
赵缨转向顾丛,又问道,“依老师见,明珠郡主又如何?”
“回陛下,臣以为,明珠郡主与陛下虽未曾定亲,但朝野上下均有耳闻,以明珠郡主和亲,于陛下声威有损,此其一。”
赵缨颔首,“说下去。”
顾丛微微蹙眉,“镇南王守边多年,戍卫劳苦,又有勤王先帝,拥立新帝之功,乃大盛脊梁,以其女明珠郡主和亲,乃不恤之举,未免会令裴氏生出异心,此其二。”
“陛下登位三载,南疆甫定,如今便斩除镇南王兵权,南疆犯我之心不死,此其三。”
顾丛最后道,“臣以为,南疆战败而求亲,陛下不如封宗室女为公主和亲。”
赵缨将南疆国书置于案上,向着李镛与顾丛颔首道,“孤心里有数,二卿退下罢。”
天子平日积威深重,他二人并未再多言,只是行了礼便自大殿一路退下。
沈羡垂立在旁许久,见新帝态度不明,心底升起了一些隐隐的担心之意。
赵绪看重皇姐,断然不会容许长公主和亲,逼反赵绪,应当不是赵缨如今想要见到的局面。
只是裴嘉鱼灿若明珠,又生性骄傲,若是和亲,无异于囚困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