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大年三十,姚大江和宋氏还过去老宅送了年礼,以及过年的孝敬钱。当时看着孙氏还是躺在那里哼哼唧唧的,没有好转,也没有更严重。
没想到才又过了一天,孙氏就不行了。
“娘,你在家里等消息吧,我去看看。”姚瑶走了过来,握住了宋氏微凉的手。
“哎,瑶儿你过去陪着你爹,我怕他一个人应付不了。”宋氏对姚瑶说。
“嗯,娘回去睡吧,不用担心。”姚瑶话落,就要出门。
宋氏叫她等等,她小跑着回屋里把姚瑶的披风拿出来,让她穿上。
姚瑶摇头,把那个红色缎面的披风给推了回去:“算了,这会儿没下雪,风不算大,我穿的厚,不用这个。要是奶奶真的不行了,我披着这个过去,也不合适。”
宋氏叹了一口气,给姚瑶摘了一个挂在院中树上的小灯笼,让她提着。
宋氏拿着披风,送姚瑶出门,在大门口站了许久,看着灯笼的光越来越微弱,直到完全消失,她转身回去,也没关大门,就到屋里坐着,把屋门也开着,若是姚大江和姚瑶回来,她立刻就能看到。
腊月二十九又下了场大雪,姚瑶和林松屾从岩城回来之后雪就停了,不过路两边还是有很厚的积雪没有化,夜色并不是很暗。
姚瑶提着个灯笼,一个人走夜路,去姚家老宅。天空无星无月,她倒是没什么害怕的,只是在想这个年注定要过得不平静了。秦玥此时在打仗,孙氏若真的熬不过去,接下来他们家正月里也没安宁日子。
姚瑶是跟姚大江前后脚出的门,本来是该睡觉的时候,她把腿上一直绑着的沙袋摘了,一路走得飞快,等她到姚家老宅坡下,才看到姚大郎和姚大江进门。
姚瑶快步上了坡,在姚大江进屋之前,追上了他。
“爹。”姚瑶叫了一声。
姚大江这才看到姚瑶追过来了,叹了一口气。
到了门外,就听到里面传出一阵哭声。进门,浓重的药味儿扑面而来。角落的炭盆里面烧了劣质的碳,烟气很重,还夹杂着一些酸臭的味道,让姚瑶感觉有些反胃。
病重的孙氏躺在哪里,头上包着白布,睁着眼睛,还没死。
姚老头面色沉沉地坐在一旁,手中紧紧攥着他的旱烟杆子,嘴唇紧抿,一言不发。
姚大海和朱氏在床边不住地抹眼泪,姚秀玲正拿着块布,在给孙氏擦手,眼泪也是簌簌地往下落。
哭得最凶的是姚修文,他趴在孙氏床边,上气不接下气,一直在叫娘,声音都哑了。姚二郎姚三郎和冯宝珠,都低着头坐在角落里,姚三郎脑袋一点一点的,像是睡着了。
姚大江快走两步,到了孙氏床边,握住了孙氏皮包骨一样的手,叫了一声“娘”,眼圈儿一下子就红了。
姚瑶心中微叹。血缘关系就是如此,有恨是因为曾经有爱,有期待,姚大江便是对孙氏冷了心,到了这种时候,也不可能无动于衷,那毕竟是生了他养了他的亲娘。
“大江……”孙氏瞪大眼睛,看着姚大江。
“娘。”姚大江又叫了一声。
“娘……要走了……”孙氏惨白的嘴唇微微颤抖,喃喃地说着,“娘对不住……你……”
姚大江摇头:“娘别这么说。”
“有件事……你得答应娘……”孙氏看着姚大江,脖子微微前倾了一点,说话已经很吃力了。
姚瑶静静地站在旁边,看着孙氏突然有些激动的脸色,她的心中并没有难受想哭的情绪,因为她对孙氏没有任何正面的感情。所以姚瑶此时很冷静,对于孙氏临终前,专门要叮嘱她最不喜欢的儿子姚大江什么事,姚瑶直觉,不会是好事,至少不会是为了姚大江好。
孙氏看姚大江点头,才开口接着说:“娘不能……看你这辈子……连个儿子……都没有……”
姚大江皱眉,姚瑶心中轻嗤,果然,又来了。
“娘跟你……大哥大嫂……说好了……把三郎……过继给你……”孙氏看着姚大江说,“大江……你现在就答应娘……把三郎当……亲儿子……让他将来给你……养老送终……”
姚大江抿嘴,不说话。过继的事情,去年就提过一回,当时姚大江根本没接茬。没想到孙氏眼看着就要走了,竟然还惦记着这事儿。
姚大江刚刚一见孙氏,心中的难过伤心,并没有因为孙氏临终前突然的“关心”而更多几分,反倒是让他又冷静了一些。他现在识字读了书,过去一年家里的生意他也都参与处理了,还曾几次去外地送货,又天天跟林放在一块,见识长了不少,心态比起曾经自然不一样了。
过继这件事,即便是孙氏临终前提的,说是不忍心看姚大江没儿子,把侄子过继给他养老送终,乍一听孙氏还真是疼爱牵挂姚大江。
但姚大江根本不信。
姚大海的儿子一旦过继给他,姚三郎也不小了,养成的顽劣性子很难改不说,姚大江有了这个儿子,就得连带着养姚家老宅所有的人。这是想通过姚三郎,霸占姚大江家的财产呢。
姚大江叹了一口气,原本差点落下的眼泪又收了回去,握着孙氏的手说:“娘,我有儿子。”
姚景泽的亲生父母一直没有出现过,去年姚景泽已经在县衙正式上了户籍。姚大江对于生儿子这件事看得很开,他的女儿个个懂事,不止姚景泽,还有秦玥,都是他的儿子,他的外孙都快出生了,何必再给家里招个祸害。
听到姚大江的话,孙氏剧烈地咳嗽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