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焰的眼泪慢慢滑下,他抱住龙风,道:“风,对不起,我应该留住你的,对不起。”
“王兄,不用说什么,我现在不是已经回来了吗?曹叡正在集结兵力,他随时会打过来的。”
龙焰松开龙风,道:“不怕,只要你回来,他的天下我可以不要,只要打退他们,我就罢手,从此不再四处征讨。答应我,以后不要再离开。”
龙风慢慢走了几步,看着远处若隐若现的楼兰城,道:“楼兰,我回来了。”
龙焰忍住泪水,扶着龙风上马,自己亲手牵着马走在最前面,随行之人则下马步行。一身黑衣,头发花白的龙风在人群中格外显眼,因为,他便是那天命之人。
一行人缓步走向楼兰城,留下一串马蹄印,风紧贴着地面吹过,吹动的风沙抽打在低矮灌木上,发出沙沙的声响,远处的胡杨绿意正浓,毫不留情地讽刺着大漠的枯黄,不知道从何处飘来一段云彩,但很快就看清楚了,那是一根白练,越飘越低,终于挂在了城东的那石碑上。
楼兰王宫。
大殿内昏暗无光,众臣早已经等候在殿内,不断有宫人提着水在宫内泼洒,外面烈日当空,殿内却是清爽怡人,借着殿内的湿意爬上脊背,让人禁不住要打寒战。
龙焰跟着龙风走近殿内,众臣一头雾水,不知道这个一身黑色斗篷的人是谁,仅有几个近卫明白其中的原委,看着那张扭曲却不失桀骜的脸,想到他的身份,他们想起了那个惊心动魄的夜晚。
前面便是王座了,龙焰停了下来,朝龙风点点头,龙风便一步步走上王座,轻轻坐定。
龙焰朝着众臣道:“龙风归国,以后他便是楼兰国君,国事由我暂代,等新王熟悉政事之后,再全权交由他负责。”
说完这些,龙焰带头跪了下来,其余大臣见状,亦纷纷跪地,山呼朝拜。
龙风挥挥手,示意众人起身,龙焰起身后,众臣也随即各列其座。
龙焰道:“魏国即将挥兵大漠,有灭我楼兰之意,水修明,你认为……”
言至此处,龙焰突然止住了声,他望向众臣,叹了一口气。
龙风问道:“水修明何在?”
龙焰答道:“东征途中阵亡,其职位尚空闲。”
龙风点点头,不再说什么,龙焰则稍稍缓缓神,转向丞相顺天问道:“丞相,国中有多少军士?”
顺天出列,回道:“国中原有军士五万,此前数次出征,有所损耗,仅三万余,但军中尚有老弱病残者,实则不足三万。”
龙焰道:“此次魏国汹汹而来,我们刚刚败回,不便硬战。大漠是我们祖居之所,魏军突然到来,定然难以适应,且他们深入大漠,给养缺乏,不能久战,只要我们据城死守,他们便只能退兵。所以,我代新王发令,城东门加筑城墙,修筑瓮城,南北两门为水路天险,不必死守,控制住过往船只即可,然后尽召全国之兵,老弱者免战,挑出精壮军士两万人,驻守国都,其余军士,带领愿意撤离的城中百姓撤到大漠深处,另外,将城东所有百姓迁走,免遭屠戮,还要驱尽国中所有异国人士,阻断一切商旅,以免混入细作。其余细节,就请各位多多烦心了,从今日起,积极备战,魏国人来多少,我们让他们留下多少人头。”
众臣皆行礼告退,殿上仅仅余下龙焰和龙风兄弟二人。
龙风一步步走下王座,走到龙焰面前,道:“王兄,看来当初父王的选择是对的,你才是真正的王者。”
龙焰道:“我们不要说这些吧,你长途跋涉而回,到宫内去歇歇吧。”
龙风道:“我不累,我想去看看父王,你陪我一起去吧。”
龙焰点点头,跟着龙风走出王宫,走向王室陵寝。
每一棵胡杨树都代表着一位楼兰王,有的已成合抱之木,有的却只有碗口粗细,有的仍旧枝繁叶茂,却也有很多不小心枯死的。王陵内的枯叶堆积了厚厚的一层,有的已经烂进沙土里,也有刚刚落下的,仍旧带着生命的气息。
龙焰和龙风停在龙苦心的墓前,树叶被风吹得哗啦啦响,龙风僵硬的脸上有了一丝艰难的笑意,他伸出手,抚触了一下那并不粗壮的树干。
“父王,其实我恨过你。”龙风的语调很平静。“我食言了,当初我不应该答应你,跟你一起导演这一切,但是我知道,你的安排是对的,牺牲我一个人,换来一个英明的王和一个太平盛世,这是值得的。我也曾经恨过王兄,虽然我并不是为了王位,我只是觉得不公平,为什么被送去当质子的是我,为什么需要牺牲的也是我,但是,现在我不再恨你,也不再恨王兄,因为我知道,你们都只是迫不得已。”
龙焰轻轻扶住龙风,问道:“风,你见过自己的母后吗?”
龙风轻轻摇摇头。
龙焰继续道:“其实我也没见过自己的母后,甚至我一直以为她不存在,但是事实并非如此。王子们一出生,父王便下令将王妃处死,父王要把自己炼成一个无情无义,无牵无挂的人,可是他终究没有做到,他始终有所牵挂,历代楼兰王,英明神武之人并不少见,但是却没有一人能得到天下,也是因为他们不能无情。父王并不是刻意对你无情,他只是不想楼兰子民世代受辱,所以才想要我无情无义,也因此牺牲了你,做这个决定的时候,他也是很痛苦的,你知道吗?”
龙风叹一口气,道:“王兄,我知道你一定可以守住楼兰城,但是万一守不住呢?”
龙焰道:“楼兰国土广大,即使丢失了楼兰城,我也仍旧可以在西面建都,大漠深处是我们的天下,魏军定然不敢深入,等国力恢复,我们可以再打回来。”
龙风悠悠然道:“王兄,你能这样想,我很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