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玉津又笑了笑:“还有件事”他手指轻点太阳穴:“陆妃娘娘醉酒后曾经说过,在你们沈家出事后的一个多月,她曾把尊夫人叫入宫中陪伴,但是尊夫人第二日却是衣衫不整,形容憔悴地出了宫,继而便留下一封和离书,离开了长安,在这之后不久,陆妃娘娘就复宠了。”
他声音极轻:“这些年,陆妃娘娘一直对尊夫人心怀愧疚,时常醉酒痛哭沈大人是明白人,不妨说说,这意味着什么?”
沈长流不得不张口喘息了几声,才呼吸急促地道:“我凭什么信你说的是真的?”
纵如此发问,但他心底已经信了。
睿文帝对他莫名的厌恶,清婉因何含恨离去,这种种加在一起,答案已经呼之欲出。
睿文帝对清婉早有邪念,陆妃为了复宠,假意把清婉唤进宫中相陪,实际却无耻地让睿文帝玷辱了她的姐姐,她这才得以保全荣华富贵!
他曾以为,沈家出事是被陆家牵连,现在瞧来,也许并非如此,只是因为睿文帝恨他罢了。
清婉不过三十便过世,望舒说她是郁郁而终,如今想来,或许就是睿文帝和陆妃所害!
他全身的血液汇集到了天灵盖,耳膜鼓噪着,内心却是一片荒寒。
纪玉津见他双目赤红,满意地笑了笑:“沈大人也可以选择不信。”
在裴在野的控制之下,他现在宛若一个失了耳目的废人,只能用这种迂回的法子,给裴在野找点不痛快了。
沈长流是未来的国丈,沈望舒更是太子妃,这两人知道自己的夫人和母亲受此玷辱,会有何反应?
裴在野定是站在沈家这边的,到时候朝里可有一场好戏看了。
纪玉津唇角略勾,冲他微微颔首,转身走了。
沈长流目光颤抖地望向皇城,看向那座由无数人鲜血和谷欠望堆砌的巍峨宫廷,金秋九月,金桂盛开,馥郁的香气掩住了皇城里一地的污秽。
他知道自己不应该恨,但他很难不恨。
他的女婿是太子,早晚要登基的,只要他沉得下心,熬得住岁月,他早晚会见证睿文帝死亡的那一天。
可他的血液已经沸腾起来,一阵一阵地灼烧着他,他等不及了。
沈长流这次被罚闭门反省五日,他带着一家老小出了长安,旁人还道他是负气于圣上,谁料五天之后,他自己孑然返回,沈家老小却不见踪影,有人问起,他便说是去探亲了。
五日后在朝上,陈次辅还示意他低调些,免得被圣上记恨了,谁料沈长流就干出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他直接写了睿文帝的十宗罪状,当庭念出,直接把睿文帝的脸皮扒拉下来扔在地上还狠狠地踩了两脚,说的他活着还不如死了。
沈长流毕竟是探花郎出身,一篇文章洋洋洒洒骈四俪六,道出了所有人想说却不敢说的心声,不少人都听的热血沸腾。
睿文帝本来就名声平平,再加上裴在野最近又连打了好几场胜仗,这篇文采斐然朗朗上口的奏疏流传出去,宫里宫外都巴不得太子赶紧登基,还编起了帝位禅让的民谣,这篇奏疏将裴在野原就煌煌的康庄大道打磨的越发光亮如新,令睿文帝更是民心向背。
不过这是后话了,不等沈长流慷慨陈词地念完,睿文帝厉声道:“把沈长流拖下去,当即处斩!”
正次两位首辅和一众朝臣的脸色齐齐变了,沈长流却不等侍卫上前拉扯他,含笑道:“不劳圣上费心。”
说罢,便一头撞向蟠龙柱
因路途遥远,这消息自然还没传到平州,不过之前睿文帝写的一些申饬书信却送到了,无非就是为些捕风捉影的事训斥裴在野,一会儿说他行军时手段残忍,一会儿说他陷害忠良,委实无风起浪。
书信送到的时候,裴在野和沈望舒刚手拉手下了山,她展开书信一瞧便来气,气急败坏地裴在野咬耳朵:“皇上真不是个东西,明摆着就是瞧你又平定了平州战乱,名声大好,在这儿给你说风凉话泼凉水的。”
她说着说着也不由摇了摇头,之前睿文帝虽然人品也不怎么地,但好歹对裴在野还算客气,寻常也不会说得罪就得罪,自打他开始炼丹修道之后,脾气越发怪诞了。
裴在野修长手指点了点眉心,无声低笑。
他倒没她这般恼,还有心思和她戏谑:“那我能怎么办?下毒把他药死?”
沈望舒听的不由怔了怔,居然真想到下毒的事儿了,不过她很快反应过来,哼了他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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