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我娘的回忆,那一年她也不过撑死就是二十五六岁。
那时的我娘总是低着个头,说话时,声音也小小的。显得有些个腼腆。
我娘听说这一对夫妻想要借宿,就敞开了院子里的大门,然后让他们把马车上的细软全部搬进了院子,又把他们的马车栓在了自家的门口。
我娘听说这两位远客,都没有吃饭。便特地又溜上了一锅臭菜汤。
臭菜并不是指代发臭的菜。它还有个学名,叫羽叶金合欢。浑身长刺,即非树,亦非藤,更非草。
味道不大好闻,换句话说,它也一点儿都不好吃。可是,在这个年头,穷人家里,没饭时,是连土都要吃的。
有这臭菜能对付一口,填饱肚子,已然是不错了。
那前来的一对夫妻,应该都是有钱有势的体面人,从来没有吃过我们这农家的饭食,可是他们见我娘已经做好了饭菜,也不好搏我娘的面子,只得一人盛了一碗。
那个丈夫身先士卒,捏着鼻子,一口气儿就咕咚咕咚进去了大半碗。
再松开了鼻子,仔细一品。差不离没吐了一地。
见了自家相公的倒霉样子,妻子更是不敢喝了。
我娘见到这个场景,心生愧疚。便准备赶紧擀面条,做上好的精良细饭。
却被这丈夫制止了!
这丈夫便强忍着胃里反上来的恶心,直接把那碗臭菜汤喝个精光。
他一边吃着还一边笑呵呵的说。
“自己家的祖宗本也就是穷苦人出身!曾经还在大街上讨过饭呢,自家的祖宗在外边要饭时,别说是臭菜,就是臭冬瓜,臭茄子,长白毛的烂酸梨,都是没少吃的。”
不过,这妻子应该生来就是大户人家的小姐。一张小嘴儿着实刁的很。
只不过她看到自己的丈夫如此模样,也是咬着牙,勉强吞下去了大半碗。
只是这个妻子天生就是丝绸做的肠胃,并且还是一个久病缠身的人,才抿了那么一小半碗。不出所料的是,那一勺口臭菜汤在胃里还没待暖呢!便全都返了出来,连带着昨日的吃食,也一并吐了个精光。
妻子的肠胃不好,不能吃太油,不能吃太凉,不能吃太辣,也不能吃太酸。
更不能吃的,就是不合口的东西。
他的胃就像是鸡嗉子一样,但凡是吃了什么不对口的东西,轻轻一按,就全部倒嚼到了嘴里,一张口,就会吐个满地。
我娘见了这一对夫妇的娇气劲儿,便猜出来他们应是大户人家逃难的。
若是平常的百姓,能吃上一顿饱饭便要千恩万谢的,哪里还会挑嘴呢!
“几位怕是吃的不合口吧,也难为你们。这臭菜的确不是一般人能吃的惯的。”
我娘一边憨憨的笑着,又从院里拿了个铁楸,抹布,把地下方才妻子吐了的秽物,给拾叨干净。
然后这个丈夫便自我介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