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被喜帕蒙着头脸,一下轿就被许多人推来搡去,一会儿站着,一会儿又被按着跪下,拜来拜去,也不知拜些什么,却总是没个完。
突然一下,所有的声音的嘎然而止,死一般的寂静了。接下来,仿佛是许多人一起撕心裂肺地狂呼起来。
保护统领!保护!保护!
他们说保护统领?这时妹妹感觉到背后传来巨大的冲击,一双手将妹妹推向空旷的前方。妹妹向前跌倒,喜帕和珠冠都掉落在地,妹妹的长发瀑布一样哗地流泻下来。
一切的声音又静止了,这一次是为的妹妹的头发。然后在场不计数的男人的口中都发出了赞叹的声音,汇在一起,那么清晰,然而并非善意的。妹妹感到从未有过的恐惧,将眼睛藏在低垂的长发下面,不敢抬头,耳中嗡嗡直响。
又是一阵骚乱,有刀兵相交的声音。之后,又静下来了。一个男人走到妹妹的面前,命令妹妹:抬起头来,给我看看。
那个男人,是当时的大官。
妹妹浑身发抖,战战兢兢地抬起头来,看见一张与四老爷极为酷似的面孔,然而没有他年轻,更多了一种死人般的灰白色。他的眼睛却是很凶的,灼灼地瞪着妹妹。这是会杀人的人的眼睛。
他看着妹妹,像在打量一件满意的器物,是欣赏的眼光,却满含着情欲,令妹妹害怕。
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他很温和地问妹妹。
胭脂。妹妹又低下头,不敢再面对他的眼睛。
是胭脂水粉的那个胭脂么?
是的。
大官大笑起来。好名字,他笑着说,一听就是一个美人的名字。人如其名。
大官亲手拉妹妹站起来,将妹妹脸上的乱发拂去,又打量了一番妹妹的脸。他说,好,好。
他说,老四送你的东西都不要留了,你喜欢,我以后送你新的。
妹妹恍恍惚惚,然而悟到了一件事,妹妹不是四老爷的女人了。
过了好长时间妹妹才弄清了整件事:四老爷居然利用自己的婚礼谋刺他的亲哥哥,也就是大官。他失败了,当场被杀。
因为大官看中了妹妹的美貌,所以妹妹和妹妹的亲族得以逃过了处罚。
真的逃过了么?
父亲是读书人,虽然不得志,却还是笃信着诗书上的教诲。他可以容忍自己唯一的女儿成为明媒正娶的小老婆,却不能容忍她为了自己家人的性命而成为当今大官寻欢的对象,没有一个名分。
在那场没有进行完毕的婚礼的第二天,妹妹的父亲在他教了二十几年书的课堂内悬梁自尽,以死明志。
父亲本已是妹妹唯一的亲人,他的死斩断了妹妹和那些冷漠亲朋的最后联系。妹妹漠然地任大官安排妹妹在一处豪华却封闭的宅院住下,等待百日之后他偶然的到来。
头七之后,几乎每天大官都派人来送给妹妹一些礼物,同时检点妹妹从家里带来的东西,如果发现有四老爷送的嫌疑,就马上带走。
妹妹的确交出了一切,除了那条金链。对于大官来说那算不了什么,他也许可以送妹妹十条百条,然而都不会是那一条了,不会再有那样一颗忧伤的宝石。
妹妹提心吊胆地藏它了十几天,正以为不会再有人发觉了,却突然来了一个狗腿子亲自上门讨要。
他奉命查抄,细心清点之下,发现少了这条龙王金链。他猜测是在妹妹那里,但他并没有向大官禀报,也没有声张。他费了一点周折才打听到妹妹的住处。
他做这一切当然是希望保全妹妹在大官心中地位。妹妹心里明白,无话可说,只能乖乖交出金链,却掩饰不住脸上的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