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在信任和依靠的同伴之间,争执和分歧也是无法避免。当面的争执,分歧并不可怕;没有矛盾,没有分歧,慢慢疏远才最可怕。
“不要去招惹黑玫瑰和血乌鸦。”卢姆突然加重语气,刻意提醒他面前的同伴们,“难道你们都忘了下城区的生存法则吗?”
“没有人可以忘记。”布兰特脱口而出,并在自己的心底默念着这句:「布兰特,记住无论如何,都不要去招惹黑玫瑰和血乌鸦。」
自从他懂事的那天起,这句话就是在他耳边听到过最多次数的劝告和叮嘱。他当然不会忘记这句警告的箴言。这辈子恐怕也忘不了。
这句警告的箴言已经深深的刻印在他的脑海里,无论如何都抹不去。但这并不代表他会听从那些曾经出于关心、好意的劝告和叮嘱。
如果有人问他,是什么给了他勇气和自信,让他敢于挑衅、或者直面挑战这句下城区的所有平民们都时刻谨记、且自觉遵守的箴言。
那么他的回答则是:第一,无所畏惧;第二,无所畏惧;第三,还是无所畏惧。因为只有无所畏惧,方可一往无前。
“可你却愚蠢的同时招惹了这两个强大且危险的家族。”卢姆的责问,直截了当,眉头紧锁,“你把我们所有人都置于危险之中。”
这位正直的执法者总是在劝诫自己的同伴们‘不要去招惹黑玫瑰和血乌鸦’。但却忽略了自己在执法的过程中,招惹过他们多少次。
其实最愚蠢的那个人是他。只是他装作不是。他本可置身事外,却偏偏涉身其中;他可以有更好的选择,却愚蠢的选择与盗贼为伍。
卢姆的这番话,让布兰特有压力、感觉很差、被动、沮丧、焦虑、困惑,如果这个责问的过程再长一点,他甚至会想方设法逃避……
负面的情绪就像一股妖火,煽动着布兰特焦灼的内心,催促他要么抗拒,找出借口来反驳;要么赶紧结束这场会面,然后逃之夭夭。
“在这座包裹着孤独与冰冷的,充满着暴力和罪犯的,弱肉强食的城市里,”布兰特最终选择了反驳,“一切事物都是危险的。”
“对于那些害怕危险的人,危险无处不在。”他说,接着又不甘示弱地加上一句:“我不怕危险。我这种人,本身就是一种危险。”
最后他吐露无奈的语气续道:“跳蚤街的穷人们都快要饿死了,我不希望这样的事情发生,我必须拿回那笔本该属于我们的酬金。”
在这个等级制度分明的世界,以上议院为核心的贵族几乎控制着一切资源:机器、食物、木材、药品、矿石等等任何有价值的物品。
然而,对于这座位于钢铁天棚底下阴暗的下城区而言,食物是最稀缺的资源。谁控制了食物,谁就掌控着生命,谁就拥有了权力。
水果、牛奶、鸡蛋和牛肉等等高蛋白质的食物,对于那些被永远囚禁在下城区的平民们来说,是极度的奢望。因为他们根本买不起。
或许有些为贵族服务的穷人瞧见过这些昂贵的食材,却从未真正品尝过它们的味道。只有贵族和富人才有资格享用这些美味的食物。
下城区的潮湿土地上,永远只生长着三种农作物——黑土豆、黑蘑菇和黑麦。同时也是所有居住在下城区的平民们赖以生存的食物。
可即使是这几种食物的售卖价格也不便宜。而那些没有工作的穷人根本买不起食物。罪犯和反抗随之诞生,但更多的是饥饿与死亡。
“我们可以尽最大的能力,救助尽可能多的穷人。”卢姆对着布兰特说,“但有时候我们无法帮助所有人,希望你能够认清事实。”
“我知道。但我只是做了我力所能及的事情。”布兰特又想起了饥肠辘辘的波顿夫妇,想起了那个缩卷在墙角下瑟瑟发抖的小女孩。
卢姆用像撕裂棉布一样可怕的声音,吼道:“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你这么做可能会害死更多的人。”他话语激昂的仿佛在参加雄辩。
“那些黑心的乌鸦会加倍讨回他们所失去的财产。”他再次提醒对方,“而狠毒冰冷的玫瑰们则有可能会烧毁这里的一切,包括生命。”
卢姆的警告绝非危言耸听。无论是维克多家族,还是兰尼斯家族,他们都有这个实力将跳蚤街、甚至整个第九区从这座城市中抹去。
“这就是我召集你们回来的原因。”布兰特接下话茬,“在他们来找我们麻烦之前,我们得想办法在这两个家族之间制造出冲突。”
在这个孤独冰冷的城市里,最普遍的、重要的和危险的冲突。不是富人和穷人之间的差距、或者执法者与罪犯之间的对立。
而是贵族与贵族之间为了权力和利益的争夺。‘夜幕下的阴影’的诞生和存在,就是不断的在黑玫瑰和血乌鸦之间制造更多的冲突。
作为下城区仅有的两大贵族,维克多家族和兰尼斯家族明面上保持着和平共处的姿态,但暗地里互相伤害的阴谋诡计,绝不在少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