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回到营区的时候,已经接近中午了,营区里面突然空空荡荡,场地外面留下许多杂乱的车轮印子,我挨个掀开帐篷,一个人都没发现,我在老陆住的帐篷里发现一张纸条,上面写的几句话:“各有选择,各奔前程,愿一切安好,相聚胜利之日。陆昊然留言。”
杨娃子他们走了,徐志凤她们也走了,那些孤儿们也走了。
我瞬间感觉心里空落落的,第一次有了十分孤独的感觉,整个世界变得万分虚无。他们都走了,只留下我一个人。
我独自一人坐在营区的中央,那双皮鞋扔在地上,看着那些杂乱的车轮印子,仿佛看到了他们离开时的匆忙和决心。我闭上眼睛,耳边仿佛还能听到他们的笑声和欢呼声,那些曾经一起度过的日子仿佛就在昨天。
中央军的兄弟带着一群衣衫不整的溃兵过来了,带队的是那位幸存的连长,名叫高翔,个子不高,都没有我们北方的十岁小孩个头高,是福建人,他说的话我根本听不懂,所以从徐州到阜阳一路上很少跟他有交流。
他今天早上去师部领来了补充人员,都是之前从徐州溃退下来的散兵游勇和临时征召的士兵,他们重新被武装起来,再次投入战场。
同时也给我带来了聂营长的一封信,信中写道:吾弟继军如晤,兄残缺之躯无法亲临指挥全营,现由高翔暂代营长职务,望吾弟与之通力协作,共御敌寇,吾将静待弟之立功佳音。兄道兵谨致。
我们用了一下午的时间对全营官兵进行整编,傍晚去军械库领取了武器,我们接到的命令是全团明日一早增援永城桂永清一部。
说来也是可悲又可笑,第五战区在徐州打了一场不大不小的胜仗,第一战区就迫不及待的搞了一场兰封会战,集结了,15万优势兵力对抗土肥原贤二的2万余人,首战告捷让桂永清迷失了自我,自认为胜券在握,甚至已经提前向在武汉的校长汇报了即将胜利的消息。结果第二次接触就让15万人溃不成军,桂永清本人逃往火车站,其副手邱清泉得知消息之后也跟着跑了,第一战区的参战部队乱作一团。
由于第五战区的大部分兵力已被调往武汉,距离兰封战场最近的阜阳驻军被紧急命令前往增援,接应前方部队撤离,郑洞国的第二师面临的压力最大,奉命四处救火,迫不得已,我们这个被打残的补充旅停止休整,再次被投入战场。
情报显示,有大约一个大队的日军占领了永城,切断了前方国军南侧的必经路线。补充旅必须不计代价于两日内击溃这股日军。按照计划,我们这个营负责正面牵制日军,主力部队包抄敌后。
我们的装备全部都是在徐州战场缴获日军的,步兵每人一支三八大盖,配60发子弹,五颗木柄手榴弹,一个有着钢板夹层的背包,一张军毯,另外有一个排的老兵配备了德国冲锋枪。全营配备三挺重机枪,六挺布伦轻机枪,3挺歪把子,1门九二步炮,6门迫击炮。我这次作为连指挥官,不用扛机枪了,由于天生缺少安全感,除了自己身上随身携带的手枪,也扛了一支步枪,我始终坚信,武器越多,活下来的希望就越大。
我们有通讯班,急救队,还有专门对付鬼子骑兵的手枪排等等。为了加快行军速度,还给我们配备了两辆卡车,十匹骡马,用来拉辎重物资。
就这样的装备和配置,确实比川军那帮穷光蛋精良多了。只是看着那些稚气未脱的脸庞,我心里的底气还是不足。那些新兵还是第一次摸枪,一颗子弹都没打过。
军情如火,容不得我们多想,我和高翔商议之后,决定连夜出发,提前侦查敌情,为全旅打个前站。
半夜的时候,我们在距离永城二十里的地方停下休息,天还没完全亮,我亲自带一个排的老兵前出侦查,最好能把城里的鬼子引出来,打攻城战的话,我们没有优势。
这里一马平川,视野开阔,我们首先遇到的就是鬼子设置在道路上的一个哨卡,从望远镜里看,人数十来个,没有重武器,从他们的服装来看,并不是正经的鬼子,应该是鬼子临时武装起来的中国人,此刻他们正在简易木头工事内打盹,一个哨兵在外面来回溜达。
我决定端掉它。
我们兵分两路,从灌溉渠猫腰靠近,虽然我们足够小心,还是被对方哨兵发现了,那家伙笨拙地朝我们开了一枪,子弹不知道飞哪里去了,自己却被我方一枪放倒。哨卡里的人仓皇应战,朝我们这个方向胡乱开枪,从枪声上分析,这帮人也绝对是第一次开枪,根本不能形成持续火力。
于是我们加快脚步,轻机枪进行压制射击,冲锋枪在前,步枪在后,一个急冲锋就来到了哨卡前方五十米,里面的人不再打枪,双手把枪举过头顶,投降了,真是出奇地顺利。
我猜测的不错,他们确实是被鬼子临时抓来的农民,配备的是缴获国军的汉阳造,他们拿锄头干农活还行,打枪就太不专业了,有人连一枪都没开就举手投降了。
这十来个农民跪在地上,浑身如筛糠,一个劲地叫着饶命。
我没有为难他们,让他们站起来,对他们好言相劝:“知道你们只是为了一口吃的,不是真心替鬼子打中国人,我不怪你们,脱下这身狗皮,都走吧!”
一个带头的听我说完,居然哭了,诉说着自己的委屈:“家里揭不开锅了,鬼子答应一天给我们一斤粮食,这才跟着来打仗的,我们从来没打过中国人呀!”
我安慰说:“知道大家日子过得苦,都是农民,你们的苦,我懂的!”
那些哥们听完,纷纷给我们汇报前面的情况:前方每隔二里路就有一道哨卡,都是中国人把守的,越往前,人越多,鬼子都在城里面,这会都听到枪声了,应该也警觉了,硬闯过去的话会很难。
有个大聪明给我们说了个办法,让我们换上他们的衣服靠近,然后直接下了哨兵的枪。
这是个好办法,这些人主动脱下自己的衣服让我们套上,自己则光着屁股,毕竟那时候农民也没有内裤可以穿,现在只能把阵地前的沙袋里面的土倒出来,用麻袋围在下身当个裙子穿。
我带着十个人向二里外的哨卡跑去,快到地方的时候挥手大喊:“国军大部队来啦,快点跑哇!”我的口音跟永城这边的差不多,没人会怀疑我。
第二道哨卡里的人信以为真,跳出去跑开了,甚至一半人连枪都不要了。
在第三道哨卡遇到了一点麻烦,这里有两个日本鬼子带着二十多人把守。
我们混进了哨卡内,两个鬼子端着枪大吼大叫,不停挥舞着手示意我们回去继续防守。我防守你大爷,靠近他们之后直接一刺刀扎进其中一人的胸口,另外一个鬼子也被我身边的兄弟给结果了。我们把枪对着剩下的伪军大叫:缴枪不杀。
都是为了混口饭吃,没人会真的拼命,他们直接把枪丢在地上,抱头蹲在地上。
我命令他们拿起枪,跟着我们一起去哄骗前方哨卡,两个个子小的兄弟扒下鬼子的衣服换上,还要努力学着鬼子的罗圈腿,那样子别提多别扭了。
第四个哨卡同样被轻松拿下,没一人受伤。
此刻已经到了永城县南门外,说是南门,就只是是一个门楼子,没有城墙,人从城门经过也只是给城门一个面子而已,不给面子的话,绕过城门照样可以自由进出。
我们打算用伪军的衣服作为掩护直接杀进城去,结果南城门外的正经鬼子在沙袋掩体内朝我们脚下开枪,挥手示意我们这些假伪军回去继续防守,不许后退。
我们人数不多,也只能退回去,不过也侦查到了鬼子外围阵地的人员和火力配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