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将那些照片印出来,上千张。挑一些好的剪了形状放到小店里淘的带角帖复古相册里。
这样的礼物,太过煽情。如果不是有很糟糕的预感,也许我不会送出。
夹的信里,我说一直很爱她,知道时间短暂,却忍不住想把那些快乐留下来。自欺欺人也罢,这些照片支撑我在无比艰难的日子里活下来。如果可以,希望这个相册能给我们一点继续下去的勇气。如果她还肯爱我,电话我,我永远等她。
“为什么只知道等?痛到那个样子你都不肯找我?!”南楠声音猛然拔高,眼眶有几分湿润。
我摇头,不知如何解释。我不想让她对我的爱再有一丝怀疑,却忘记这份感情已经千疮百孔。
南楠气我不说话,掀开被子。我上身穿了长睡衣,下身只穿着内裤。完全没有防备,不自觉夹起双腿,碰到伤处,似乎起了燎泡,一阵痛。
南楠看到我现在的身体会怎么想呢?那些我强迫自己认为是南楠加上的伤口,让自己看起来更加委屈还是更加令人生厌?以为自己再也不能忍受的痛觉,难道是渴望更多一点?或者真的有什么让我濒临极限?
我皱皱眉,尽量放低姿态看着南楠:“别这样好吗。我真的爱你,无论从前还是现在。不要再怀疑,不要伤害自己,好不好?”声音很哑,平添了几分羸弱。
南楠愣愣地看着我,抿抿嘴唇,心软了,甚至没有质问我那晚极恶的报复,将被子再度给我盖好。一触即发的危险情绪逐渐平复下来。濒临崩溃的又何止是我。
又看了我一阵,等点滴打完,把我针头拔了,用棉球按住。这套动作还是之前我被孟浩翔打得住院时她学熟的。
“以后不要那么喝了。你身体,吃不消。”南楠说,“来吃早饭吧。”
病假这几天南楠夜夜叫我去。像之前那样备好毒品等我。只是云雨后不再留我。我便打车回去。还是之前那个司机。我给钱很大方,他也乐意赚这份钱。车上问我一个月赚多少,大概把我当做应招女,但我不只应招,还自付路费,不足为外人道。
回到警局的时候,很意外,上司已经改换。邵阳在队长的位子光荣退休,邻省的谢荣生调任队长。谢荣生四十五六岁,本地人。二十年前因为本市人人皆知的丑闻,举家搬到邻省省会。虽然获过不小的功劳,却也因为二十年前那桩公案始终不能放下,主动提出调回本市重案组。重归故里,是打算有所作为。听说背后已有支持。
同事这样介绍着,我更加意外,甚至可以说震惊。谢荣生不是别人,正是我母亲谢真儿的胞弟。二十年前谢真儿手刃卧底,那一晚便于谢家恩断义绝。谢家自觉教女无方,无颜面对本市警界,不久调离。我从未想过有机会见到母亲的血亲。何况在警队里,如此荒唐。
谢荣生新官上任,干劲十足的样子。头发染黑,远看好像三十几岁的人,很精干。我去跟谢荣生打招呼。
“小郑。身体好点了?”谢荣生盯着我看,好像能看穿我。却不知道能不能看出我们的亲缘关系。但是就算知道了,恐怕也带着对父亲的敌意,一同会恨我吧。
我点头答应。
“你不在的时候队里分了一下组。我看过你档案,破的案子不少,做过卧底,很有经验嘛。你跟新来的那个小樊,樊周游,一组。”
看久了想起妈妈,觉得姐弟俩鼻子一般挺,长得有几分相近,不愧是血亲。
“咳咳。”谢荣生清清嗓子,我方回过神来。谢荣生意味深长地看了看我,继续道,“小樊嘛,很有冲劲。你们之前合作过。你也带一带新人。多交流。”
我连忙点头答应。谢荣生上任时我就不在。过去破案子不少,其中猫腻大家都心领神会。我不了解谢荣生的态度,破案多绝对不算什么好事。现在再显得注意力不集中,第一印象差,以后就不好混了。
舅舅什么的身份,即便有血缘,是他们不肯认,那就都见鬼去吧。
之前跟我去cross巡场的小警察就是樊周游。本来只是临时合作,想不到今后由我带他。看着那副春天花朵般年轻纯真的面庞,我就只能揣着一颗不忍心践踏花朵的惴惴不安的心假装面瘫一脸慎重地尽职尽责地对着桌子上摞起半米高的卷宗。
谢荣生新官上任三把火。头一把烧在内部。什么偷窃啦,打架啦,□□啦,鸡毛蒜皮的小案子从档案室里一调,美其名曰了解市情。自己了解不够,还拖着全队在本市呆了少说二十年的警员翻看。于是我有幸也被分到一部分。
不得不说六合会倒掉之后本市治安变得混乱了不少。利益就放在那里,你不及时接手就被别人哪去了。一时之间城里冒起不少小帮派,局势略显混乱。即使南楠的归来,一时也没有办法把六合会重振到之前的地步。
我翻着卷宗神游一整天。到晚上准备下班。谢荣生突然出来说今晚有行动。给了我和樊周游一个地址。叫我们便衣去跟。我去招呼樊周游,临走觉得心慌,叫他穿上防弹衣。
开车到了地方,谢荣生有打电话来,叫我们去另一个地方。樊周游好奇地看着我。我说从某某路拐某某路。樊周游忍了忍终于什么都没有再问。其实不止他疑惑,之前追踪从来都不是这样。完全不知道在追什么,全靠谢一个人调遣。如此机密,表示他不相信队里的任何一个人,或者,不相信我。
不由皱眉。我抽出一根烟给樊周游,樊周游礼貌地摇手,我也不再管他,给自己点着了。
窗外霓虹初上,城市逐渐被点亮。夹烟的左手微微颤抖。呼出烟气,烟交到右手,樊周游偷偷看我,被我发现于是道,“郑姐,你手腕上是怎么了?”
“扭到了。”我面无表情道。南楠消息封得很死。在医院,医生居然对我说不便透露病情。好像躺在病床上的不是我自己。
我们一连换了几个地方。我越觉得心慌,不知道是不是毒瘾的反应。烟抽得厉害。
拐到巷子里,很不起眼的民居。谢叫我们行动。沿着楼梯上去,看到几个同事在楼梯口守着。我探究地看着他们,他们做了一个也不知道什么情况的手势,叫我们上去小心。我和樊周游到门口。樊周游要撞门,我打手势叫他闪开。我用铁丝撬开门锁的一瞬,樊周游冲进去。等我进去有几分傻眼。谭小流和其他几个人举着手背在脑后,面墙站着。
房间不大,一厅一室。几个同事冲进内间查看。
谭小流黑色短牛仔衣因为举手而高高提起,露出紧身衣包裹的腰腹,身材很好。她回头看到我,眨了眨眼睛,“警官,这是怎么回事啊?”
“老实点。”樊周游拿枪顶住谭小流。
搜了一圈没发现什么。我们面面相觑的时候,谢队进来,环视了一圈,掀开已经被划开露出棉花的沙发靠垫,在沙发靠背上敲击,换了几处,在靠近扶手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