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凯瑟琳没搭理他。她扫过楼下的珐琅质圆桌,几样消耗了一半的物品散落在桌上:波尔多空瓶、裱花芝士蛋糕、红玫瑰……晚餐还没开始,她看见了一切,包括在这一餐里,他会承诺的无数空头支票。
她感到头晕目眩,一幕幕噩梦般的场景从眼前掠过——岩洞,暗河,湿漉漉的爪子,灼目的绿光,以及消失在黑暗里的雷古勒斯——
这个场面,她闭眼就能看到。
她看不了惊悚电影,就连看蝴蝶梦时,也被吓哭了三次。如今的画面却并非电影,而是现实。一个她认识,甚至称得上熟悉的人,死在她眼前。死亡的场景不断重播,她像是凶手在做噩梦。
那双黑色的眼眸在水中沉浮,冲她释然般弯了弯。
恐惧灌在注射器内,针头刺入,猛推,血液被恐惧代替……她一把挣开查理·唐森的怀抱。
“看在梅林的份上,今天真的不行!……唐森先生,我感觉我要吐了,我喝了太多酒。”
“看在梅林的份上!”他第一次不耐烦了,双手抱胸,低吼道,“从没人这么对待过我——我以为我们已经明了一切了。”
凯瑟琳不搭理他。她跑下楼,跌跌撞撞。踩在柔软的土耳其地毯上,仿佛踩在天堂的云端。她径直扑到珐琅圆桌上,烛苗的倒影在宝蓝色的桌面上摇曳。她四处摸索,慌乱中不知碰倒了什么,咕噜咕噜滚到沙发下,发出丧钟般的回响。
她在被铃兰花里找到了婚戒。
“凯,你是不是还在害怕?”唐森注视着她戴上戒指,突然上前,从后背抱住她。他的声音温柔起来,有着和裁决死刑犯一般的仁慈。
他放缓语气:“现在还很早,雨也刚下;我们的凯瑟琳,也刚迎来她的十九岁生日。”
这套撩人绮思的说辞,着实让凯瑟琳在他怀中停滞一秒。她想吻这个男人,也想吐。一想到这个男人要她生了孩子,他在她心里瞬间连狗都不如。
“谢谢你为我庆祝生日,唐森先生。但梅林告诉我,我现在不得不离开。”
她贴了贴他的脸颊,不顾男人阴郁的神色,从沙发里捡起手包,在润湿的夜色里匆匆离开。
……
凯瑟琳回到窄门前。
刚结束一场急雨,伦敦如活在温室里,闷得人发慌。她不安地在兜里翻找。
玫瑰色门扉角落里,几簇紫花地丁耷拉下来,无精打采。石板缝隙间,填满雨滴捣碎的花瓣,细白,混合着皮革鞋底与腐败的香气。
片刻,她从裙摆褶皱里,翻出一把圆头钥匙。生锈的红铜,模样老旧得像是三个世纪以前的图纸,俨然是一个沾满年迈与衰老的古董。摸到锁头,捏紧钥匙,她仰头,借着邻居家的灯光,再次打量了一遍这扇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