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寻欢叹道:“只怕未必。”
孙小红道:“未必?你认为他看到他自己儿子死了,心也不会乱?”
李寻欢道:“血浓于水,上官金虹多少也有点人性。”
孙小红道:“那么你为何不出手?你要知道,你对他讲交情,他可不会对你讲交情。”
李寻欢道:“我和他现在已势不两立,谁也不会对谁讲交情。”
劲小红道:“那么你……”
李寻欢忽然笑了笑,打断了她的话,道:“我不出手,只因为我还要等更好的机会。”
孙小红道:“在我看来,那时已经是最好的机会。”
李寻欢道:“你看错了。”
孙小红道:“哦?”
李寻欢道:“看到自己的儿子死了,心虽然会乱,但心里却会生出种悲愤之气,那时我若出手,他就会将这股怒气发泄在我身上!”
他叹息着,接道:“人在悲愤中,不但力量要比平时大得多,勇气也要平时大得多,那时上官金虹若出手,一击之威,我实在没有把握能接得住。”
孙小红瞧着他笑了,嫣然道:“原来你也不是我想象中那么好的人,有时你也会用心机的。”
李寻欢也笑了,道:“我若真像别人想得那么好,至少已死了八十次。”
孙小红道:“上官金虹若知道你的意思,一定会后悔喝那杯酒的。”
李寻欢道:“他绝不后悔。”
孙小红道:“为什么?”
李寻欢道:“因为我的意思他本就很明了。”
孙小红道:“那么,他为什么还要敬你酒?”
李寻欢道:“他敬我那杯酒,为的并不是我对他讲道义——讲道义的人在他眼中看来,简直是呆子。”
孙小红道:“那么他为的是什么?”
李寻欢道:“因为他已明了我的意思,知道我并不是呆子。”
孙小红眨着眼,道:“他知道你也和他一样,能等,能忍,能把握机会,也能判断什么时候才是最好的机会,所以才敬你的酒,是不是?”
李寻欢道:“是。”
孙小红道:“他觉得你也和他是同样的人,所以才佩服你,欣赏你——一个人最欣赏的人,本就必定是和他自己同样的人。因为每个人都一定很欣赏自己。”
李寻欢微笑道:“这句话说得很好,简直本像是这种年纪的人能说得出来的。”
孙小红撇了撇嘴,道:“但你真的和他是同样的人么?”
李寻欢沉吟着,缓缓道:“在某些方面说,是的,只不过因为我们生长的环境不同,遇着的人和事也不同,所以才会造成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他叹息接道:“有人说:人性本善,也有人说,人性本恶,在我看来,人性本无善恶,一个人是善是恶,都是后天的影响。”
孙小红凝注着他,道:“看来你不但很了解别人,也很了解自己。”
李寻欢叹道:“一个人若要真的完全了解自己,并不容易。”
他神色又黯淡了下来,目中又露出了痛苦和忧虑。
孙小红也叹了口气,幽幽道:“一个人若是要了解自己,必定要先经过很多折磨,尝过很多痛苦——是不是?”
李寻欢黯然道:“正是如此。”
孙小红叹道:“这么说来,我倒希望永远不要了解自己了,了解得越多,痛苦越多,完全不了解,也许反倒幸运些。”
这次是李寻欢改变了话题。
他忽然问道:“上官金虹敬我酒的时候,你们还在哪里?”
孙小红道:“我们已经走了,这件事都是我以后听人说的。”
她嫣然笑道:“现在你和上官金虹都是了不起的大人物,你们的一举一动,在别人看来都是大消息,今天晚上,在这城里,至少也有十万个人在谈论你……你信不信?”
李寻欢笑道:“所以我才佩服你爷爷,身若浮云,心如止水,随心所欲,无牵无挂,这种人才真的是了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