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月清起身,一灵也起身,亦步亦趋,一步不拉。
寒月清对一灵,即痛恨却又无可奈何,不想理一灵,展开身法,电奔雷驰,想要将一灵甩掉。可惜,一灵又岂是甩得掉的。她快,一灵也快,寒月清竭尽全力,竟无法将一灵甩开一步。
这下寒月清也不得不佩服了,想:“这无赖的轻功倒着实了得。”突地止步,转身,眼光利剑一般的射着一灵。
于极速之中突然静止,这已经违反了力道的常规,莫看这一动一静,实已到了武学的至高境界。但寒月清了不起,一灵也不差,寒月清身子一停,一灵也就停住,仅仅迈出一步,便又轻轻收回。轻轻巧巧,便如此前他不是在奔跑,而是刚刚起步一般。
寒月清心中又是一惊,想:“这无赖不仅是轻功了得,武学修为也到了不可想象的境地,他到底是什么来历。”心中有所思,口中便喝出来:“你到底是什么人?”
一灵给她看得有点诚惶诚恐,忙道:“禀仙子姐姐,我确实是王一灵,先前是嘉陵江边的一灵和尚,师父是人人称颂的大拙菩萨。师父过世后,遵师命往少林参修,路遇仇自雄,因而冒名顶替了他一段时间,因为杀多了人,后来又破了色戒,便还俗了。”
他哆嗦一串,神色却十分诚恳,而且他的经历寒月清也早已得知,看不出半点破绽。但越是如此,就越可疑。
“你武功是跟谁学的。”寒月清问。
“不知道。”一灵略一犹豫,摇头。事实上现在他已经什么都知道了。但要说出来,岂非会暴露他天龙传人的身份。那就更成了寒月清的敌人了,他绝不愿意。刹那的犹豫中,他想到了一点:“我之所以知道我自己,是阴魔情魔入体之故,依师父的本意,我是什么也不知道的。所以说不知道,不是对仙子姐姐撒谎。”
他心里想不是撒谎,听在寒月清耳里,却是弥天大谎,怒道:“撒谎,你怎么会不知道自己的武功是跟谁学的。”
一灵摇头:“我没有撒谎,在这个世界上,确实没有人手传口授我半招半式,若有虚言,叫我心爱的女人个个唾我弃我。”
这誓不好听,一灵面色却真,寒月清不免半信半疑。
“那你一身武功是怎么来的?”
“不知道,反正他自然而然就有了。”
“传灯大法?”寒月清吃了一惊。她出身佛门,于佛门诸般神功素所深知。一灵此话若真,便只有传灯大法是合理的解释。
一灵心中知道寒月清猜对了,口中却并不应声。
“你体内的武功是什么名称?能不能试演几招?”寒月清问。
“我体内的武功怪,没有名称,而且须得在受到攻击的情况下,才会钻出来。平时不知它们藏在哪里。无法试演。”
两魔未入体之前,除了“回头是岸”“苦海神灯”两招,一灵于体内一身神功确是一无所知。倒也不是撒谎。但听在寒月清耳里,这又是撒谎,因为“传灯大法”她知道,佛门大法,灵光普照,心中岂会是糊里糊涂?冷哼一声:“好,我就来攻你。”飘身而上,一掌打出。
一灵体内三套武功,天龙七剑和寒月清是冤家死对头,情魔阴魔却又必定叫寒月清厌恶,都见不得光。因此一灵决不能和寒月清动手。寒月清身子一动,他即纵身后退。他轻功与寒月清在伯仲之间,存心不接招,寒月清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
两招一过,寒月清倏地收手,叱道:“你怎么不接招?”
一灵一脸恭敬:“一灵敬慕姐姐如仙子,怎么敢与姐姐动手?”道理冠冕堂皇。
寒月清气不得恼不得,哼了一声,转身就行。一灵亦步亦趋跟上,寒月清恼了,叫道:“你老象一个苍蝇似的跟着我干什么?”
跟着她当然是有意图的,不过这意图说不得。眼见寒月清生恼,一灵体内情魔告诉自己,这种时候如果再规规矩矩、老老实实,那日子是不好过的,对付女孩子,她跟你恼,你就跟她笑,胆子放大,脸皮放厚,她才拿你没法子。若是一喝即走,则永世也没有赢得她芳心的机会。
一灵嘻嘻一笑,道:“仙子姐姐错了,我不是苍蝇,因为苍蝇只跟着臭鸡蛋跑,如果说我是苍蝇,那姐姐岂非成了臭鸡蛋。错了,错了,姐姐绝不是臭鸡蛋,所以我也绝不是苍蝇。”
他摇头摆尾,背绕口令似的。寒月清又好气又好笑,拿他无可奈何,只得转身又走。一灵依旧一步不离跟着。
寒月清真有些恼了,想:“这无赖是跟定我了,得给他个教训。奔了一段,突地拔身而起,向后一个跟斗,笔直扑向一灵,这一下,兔起鹊落,迅雷不及掩耳。奈何一灵体内阴魔之灵异实有神鬼莫测之玄机,寒月清身子刚有异动,他便已然知觉,轻轻巧巧的,远远闪了开去。
寒月清扑击非常准确,可惜原位上已是贼去楼空。落下地来,恨恨的盯着一灵,两鼻孔冒烟。她不是泼妇,她若是泼妇,一定骂大街。
她恼,一灵却不恼,远远的笑嘻嘻的看着,大有赏心悦目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