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是他一惯觉得自傲的地方,纵使委屈了自己和真爱,依然维持着四房的妻妾尊卑传统,他比宠妾灭妻的无情男人强多了。
可往日他自豪的地方,被王芷瑶嘲弄般的目光分割得支离破碎,他仿佛成了最最虚伪的伪君子。
“您以后不必勉强自己来找我娘啦。”
王芷瑶自打回府后,只有在讽刺的时候才叫王译信为父亲,这一点一向聪明的王译信也有所察觉,“你说得是什么混账话?”
“哪是混账话?您不是一惯觉得我娘不够好,殷姨娘是您的红颜知己么?看在您是我父亲的份上,我同您说一句实在话,没有女子是不吃醋的,即便心里没有你,把你当作‘传宗接代’或是享受‘荣华富贵’工具的女子,依然会吃味儿。殷姨娘是不是女子,我想您最清楚。”
传宗接代,荣华富贵,工具?
这几个词让王译信不由得怒从心中起,厉声道:“王芷瑶,你可还当我是你父亲?”
“您晓得这个是什么么?”拿出玫瑰香露,透明的玻璃瓶盛着绯红的液体,王芷瑶在王译信眼前晃了晃玻璃瓶,绯红液体摇晃折射出妖冶的光芒,亦显得王芷瑶多了几分不同往日的妩媚妖娆。
她长大了,不在那个只想靠近他的小姑娘。
王译信亲自见证了王芷璇和王端瀚每一步的成长,但他对王芷瑶还停留在她娇蛮任性之时……“瑶儿。”
“番邦进贡给陛下的贡品,整个国朝不超过十瓶。其中一滴的价值堪比黄金,这是外公送给我用的玫瑰香露。衣衫首饰,物件摆设。哪一样是您给我的?您有真正的教导我怎么做人么?您有关心过我想什么吗?您可为我的将来考虑过?”
“统统没有,您有什么资格做我爹?”
“谁说没有?”王译信气急败坏的说道:“昨儿我还在为你思考将来的夫婿……”
“哦,那是你在给五姐姐挑剩下的人中帮我选得一个吧,您明明晓得我爱慕富贵,却给我选一个五姐姐都看不上‘废物’书生,您真真是疼惜我呐,费尽心思让您宠爱的庶女压在我脑袋上,让我将来看着她富贵得意,仰望着她过日子。”
王芷瑶眼底似堆满了寒冰,冷笑道:“我不求你一碗水端平。可给人家做爹的也不能太偏心。我其实一直想问一句。我是您亲生么?”
“……”
“对了,您这么晚没陪着殷姨娘花前月下,只怕也是为了文华请帖过来找我娘的吧,让我猜一猜。五姐姐一定是说她也想去孔家,顺便见一见双雄之一的孔锐文孔公子是不是?”
“她没说,她不想让我为难。”王译信为王芷璇辩解。
“我低估了她的‘淡然不争’‘本分低调’。果然五姐姐才是您亲生的,是冠文侯上下推崇的名媛,她可不似我,人家既不喜欢富贵奢靡,又不爱争着出风头,更不会抢青年才俊的爱慕……遇见相貌好,出身好。家世好,才学好,地位高的贵胄公子一定会躲得远远的,哪像我经常故作特别倒贴顾三少。啧啧,这等完美的庶女。只有您能娇宠得出来,别人家……呵呵,可这份福气。”
王译信脸上残留的鞭伤此刻很疼,王芷瑶的话如同飞刀直戳他心脏,最让他难受得是,竟然找不到为王芷璇辩护的理由……
“你给了她一个做父亲能给她的一切,以前我很羡慕五姐姐,也想要父亲的疼爱,如今我想开了,既然我不是您心中的爱女,何必再凑到您面前惹您讨厌?您便是把天上的星星摘下送给她,我也不会再羡慕嫉妒了。”
王译信被刺得鲜血淋淋的心骤然剧痛,不可置信的说道:“你……”
“因为我有一个肯为我摘星星的外公,有一群疼我宠我的舅舅和表哥,他们有好事都会想着我,在我有危险或者旁人欺负我的时候,会冲过来保护我。我并不需要父亲……您可以竭尽所能的宠爱五姐姐,把她当作你的心尖尖。”
“瑶儿,我不是不疼你,而是……”
“以前也许我会为你现在这幅失魂落魄的样子难过,但是现在……也许我曾经祈求过,奢望过,也失望过,所以您已经打动不了我了。”
王芷瑶不会忘记梦中,她曾经跪在地上祈求王译信的保护……可王译信再一次推开了守寡的女儿,只疼爱已经是永安侯夫人的王芷璇。
“五姐姐是您的爱女没错,她不是我娘生得也没错,您凭什么认为您将自己的一切资源都给了他们,我和哥哥不伤心?您又怎么有脸来要求我娘带着他们兄妹一起去衍圣公府?谁弄出来的庶女庶子谁负责,凭什么让我娘帮你养着一群碍眼的人?况且您不是怕我娘亏待了他们么?您不会亏待他们,您就好好教养他们吧,别想占我娘的便宜。”
“逆女!”
王译信高高扬起手臂,在将要落下时,他手腕被人抓住了,回头一看,蒋氏披着外衫站在他身侧,王译信用了全身的力气都无法摆脱蒋氏……“玉蝉。”
“我的女儿,不用你教,你的女儿如同瑶儿所言,别想再占我或者蒋家的任何便宜,她一向看不起我父亲的出身,不过是贱婢所出也配进衍圣公府?”
蒋氏将王译信推开,眼看着他倒退了两步,坐在了地上,“我也不瞒你,文华请帖是我父亲请衍圣公送来的,侯府上下既然瞧不上我,还想一起同我去衍圣公府?王四爷,你长得很美,但别想得太美了。”
一把搂住了王芷瑶,蒋氏话语里透着威胁,“再让我看见你打瑶儿,王译信,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第四十五章 妾道(两章含粉红加更)
屋子里弥漫着紧张焦灼的气氛,蒋氏搂着王芷瑶站着,王译信略显狼狈坐在地上……两方存着不可调和的矛盾。
王译信慢慢的低垂眼睑盖住了自己那双灿若星晨的眸子,骨感似玉琢的手指一根根握紧,慢吞吞起身,拂去浅色衣衫上的灰尘,沙哑的说道:“你好好教导瑶儿,她的事以后我不敢再管。”
“性情太过偏激,并非是好事。”
“哼。”
听见王芷瑶冷哼,王译信心底不是滋味,苦涩的淡笑:“顾指挥使并非瑶儿良人,夫人最好考虑清楚,瑶儿的性情嫁谁为最合适。”